林曦很平淡地“哦”了聲，吃零食的動作不停，甚至還發明出了一種新吃法——將松仁夾在蜜棗裡，吃起來又香又甜又糯，滋味美極了。

    藺無殤忍不住道：“你怎麼一點也不意外？”

    林曦：“我有什麼好意外的，這世上父殺子、母殺女的事多了去了。

    “你爹在成為你爹之前，他首先是個人，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人的七宗罪吧？

    “他只要是個人，就逃不開那些人的劣根性，撇開你們之間的父子關係，你們就只是兩個不同的利益體，爲了利益而彼此傷害，再正常不過了。”

    藺無殤沉默。

    理智上他知道她說的是對的，感情上……也能接受，只是為何他卻忘不掉呢？

    每每想起這件事來，心情就會變得有些糟糕。

    林曦尤嫌說得不夠，又補刀：“你要知道，這世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當然，不愛到要殺了自己孩子的也只是少數。

    “同樣的，愛自己孩子的父母也是少數，這世上絕大多數父母，都只是將孩子養大，希望能從孩子那裏獲得回報罷了，無所謂愛與不愛。”

    藺無殤將剝好的一碟松仁推到她面前，“我並不糾結於他愛不愛我，也並不為他僱人殺我一事感到傷心，你不用安慰我。”

    林曦：不，她並沒有在安慰他，只是在拖延時間好賺得更多金柿子罷了。

    不過他要這樣想，也可以。

    “你應該慶幸，你爹只是想殺你，而不是想強-暴你。”

    “什麼？”藺無殤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不然怎會聽到如此勁爆離譜的詞？

    林曦：“你沒聽錯，我在後世聽過看過太多這樣的事了，有強-暴自己女兒的父親，有幫著丈夫侵-犯自己女兒的母親，有聯合外人殺死自己兒子的母親……人這種生物，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相比較起來，你爹只是僱人來殺你，已經很不錯了。這樣一想，你應該感到慶幸纔對。”

    藺無殤：“……”

    她的安慰方式，實在令他有些招架不住，不過不得不說，效果還不錯，來之前那股心口空蕩的感覺已經莫名消失了。

    他現在甚至感覺有點餓，於是從她面前的碟子裡拿了顆蜜棗來吃。

    林曦瞪了他一眼，“你堂堂國公府世子，不至於來搶我的小零食吃吧？”

    藺無殤看著她那護食的小樣兒，搶得愈發起勁了，感覺搶來的食物吃起來更香呢。

    林曦想護住面前的盤子，奈何她的手太小了，兩隻手一起上都遮不住，以至於被藺無殤頻頻得手。

    她氣得從他的荷包裡抓了好幾個金柿子。

    哼，看在金柿子的份上，就不跟他計較了。

    藺無殤突然問：“你應當出生之時就有記憶了吧？”

    林曦：“說出來嚇死你，何止是出生之時，我在孃胎裡就記事了。”

    藺無殤：“……”的確挺嚇人的。

    “那你當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為何一直沒與她們相認？”

    林曦：“我當然知道，不過還沒到與她們相認的時候。”

    見他神色沉吟，若有所思的樣子，林曦道：“你在琢磨我的身世？別白費勁了，你是絕對猜不到的。”

    她這樣說，反倒愈發激起了他的好奇心，然而想了一陣，無果。

    若是讓人去打探的話，她知道了八成會不高興。

    藺無殤到底還是放棄了打探她身世的想法。

    眼見沙漏裡的沙子快要漏光了，他起了身，“我該走了。”

    林曦瞥了眼小几上的那隻荷包，故意沒提醒他帶走，笑眯眯地朝他擺擺手，目送他離開。

    他人一消失，她就將那荷包據爲己有了。

    裡頭的金柿子都是她的了！

    正當她數得開心，藺無殤又殺了個回馬槍，林曦猝不及防，都沒來得及將小几上的金柿子收起來。

    她無辜地眨了眨眼，先發制人：“你的荷包落下了，我剛拿起來的時候不小心掉下去了，裡頭的金柿子就都滾出來了。”

    藺無殤看破不說破，微微一笑：“跟你聊了一場，我的心境開闊多了，這些金柿子就當是給你的酬金吧。

    “我回來是想跟你道謝，謝謝你之前送我的生辰禮。”

    雖然讓他遭了老罪，但清毒丸的效果的確很好，將他體內的毒素清掃一空，他現在前所未有的康健。

    以後修煉起來也是可以預見的順暢。

    這無異於是送了他一場大機緣。

    林曦：“不客氣。”

    *

    大年三十。

    林家人齊心協力整出了一大桌菜，足足有十道，寓意十全十美。

    菜色也都是有好兆頭的，比如年年有“魚”，金錢爪（滷雞爪），黃金糕……

    滿桌的美食看得人食指大動，但林家人卻沒立刻開動。

    林春娘拿起先前做事時脫掉的厚衣裳，一面往身上穿，一面道：“今兒年三十，好婆一個人待在家裏怪冷清的，我去請她來和咱們一塊兒過年。大有，你去水根叔家一趟，把他也請來。”

    林大有應了聲，大步朝外走。

    長姐長兄去請人時，二喜帶著弟弟妹妹來到院門外，升起了一個火堆，將提前曬乾的竹子放進去燒。

    竹子在火焰的炙烤下，發出一聲聲響亮的爆破聲，是為“爆竹”。

    爆竹聲中一歲除，說的就是這個場景。

    村裏其她人家也陸續傳來爆竹聲，天上星空璀璨，地上燈火萬家，春節的氛圍簡直拉滿。

    林曦看著眼前原始的爆竹，這才知道這裏還沒出現煙花鞭炮。

    又發現了一條生財之道呢。

    林春娘和林大有成功將好婆和劉水根二人請了過來，兩位長輩被讓到上座，其餘人也不拘長幼，挨着坐了下來，熱熱鬧鬧的一團。

    “來，咱們碰個杯，慶祝除夕，也希望新的一年順順利利，平平安安的。”

    林春娘舉起了酒杯，杯子裡的是度數低的米酒，甜津津的，不醉人。

    就連林曦也分到了小半杯，可以嚐嚐酒味兒。

    鎮上，藺宅。

    僅剩的五個藺家人也在此時歡聚一堂，吃起了年夜飯。

    飯後，藺無殤拿出了麻將，教大家玩。

    林曦說打麻將是後世過年時的必備專案，一家人湊成一桌，打打牌，說說話，守歲很容易就過去了。

    所以他特意學了麻將的玩法，就是爲了這個時候拿出來。

    老國公、大伯母、二伯、堂姐藺無雙四個人正好湊成一桌，藺無殤則作為機動人員，在旁邊教她們如何玩。

    一開始幾人還有些手忙腳亂的，但玩了幾圈後就漸漸得了趣兒，沉浸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