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君山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

    姜年慢吞吞從商北凜車上下來，向他道謝時候的嗓音有些沙啞。

    “今天麻煩你了。”

    她的說話聲調裡還帶著顫。

    商北凜見狀把車熄火，跟著她一塊兒下了車。

    在看到她眼底閃過驚愕的神情後，他微微彎下腰身，說話聲溫柔，“我就在這裏待一晚上，確保傅懷君那邊不會來人。”

    “明早一早你沒事我就離開。”

    除了上輩子，商北凜鮮少有這樣沉穩溫柔的時候。

    姜年恍惚間又瞧見了那個讓她信任的商醫生。

    她眨了眨眼，低聲向他道謝，“二樓還有客房，今天真是太麻煩你了。”

    商北凜聽著她話語間的客氣，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見她下意識縮起腦袋，做出防備動作時，他的眼底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戾氣。

    嘴角輕抿，他勾起唇角，“沒關係，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姜年自被裴家接回後，就沒再和從前的朋友聯絡。

    當她看到傅懷君擅闖進工作室，自己對他動手後，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張臉便是商北凜。

    眼下她自己也覺察到了剛剛對他的防備，她垂下眼簾，轉身朝著身後大門走去。

    這一晚姜年睡得很不好。

    她夢到自己又回到了上輩子的時光。

    那個自己成日躲在別墅中不得見人，一遍遍看著娛樂新聞上，傅懷君和裴書瑜的花邊新聞自虐。

    夢中的她內心憋著一口氣，那口氣始終喘不上來。

    直到一陣電話鈴聲驚醒了險些憋死在噩夢中的她。

    “喂？”

    “年年，你有沒有事啊，媽媽聽說你昨天被欺負了，有沒有受傷啊。”

    電話裡的女聲帶著江南那邊特有的柔軟腔調。

    姜年一聽到這道熟悉的嗓音，原本混沌的腦袋登時清醒過來。

    抬手揉了揉有些發燙的眼眶，就聽她輕笑一聲，“媽媽。”

    電話那頭的女人‘欸’了聲，繼續關心她的身體狀況，“要不是袁老告訴你爸爸，我們都不知道你在京城受了委屈。”

    “年年，你還想留在京城嗎？”

    不同於親生母親對自己的苛責。

    姜年在面對這個養了自己二十年的養母的關懷時，頓時表現出了小時候纔有的侷促不安。

    她抓緊被角，低聲開口，“媽媽，我......”

    “你要是不想留在京城，媽媽去接你回家好不好？你爸爸他這段時間總唉聲嘆氣，對著小黑都能喊出你的名字。”

    養母帶笑的說話聲讓姜年放鬆下來。

    她又聽到養父氣急敗壞的說話聲，嘴角笑意止不住上揚，“媽媽，我沒事。”

    “沒事？！沒事你能和傅懷君離婚，能被裴家人聯手欺負？”

    姜元岑氣的就差把手機砸了，“我現在就派人過去把你接回來，婚離了嗎？年年，你聽爸爸一句勸，傅懷君不是良人。”

    “馬上離了，爸爸，”姜年深吸一口氣，嘴角的笑意加深，“早上我會去民政局和他辦理離婚，然後我就會回江南去。”

    她的這番話讓姜元岑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和你媽媽......”

    “我可以自己回去！”

    姜年想也不想直接打斷了他還未說完的話。

    上輩子她已經釀成了大錯，這輩子若是養母再一次死在前來京城找她的路上，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總歸姜年要和傅懷君離婚了。

    姜元岑夫妻放下一顆心來，同她確認過自身安危，這才安心結束通話電話。

    電話結束通話後，姜年方纔揉著發燙的雙眸起身。

    待她洗漱完下樓去，才發現樓下餐廳裡早已擺好早餐。

    商北凜早已經離開別墅，臨走之前還為她準備了早餐。

    之前姜年只把這裏當做一個歇腳的地方。

    上輩子養母離世，她自己檢查出肝癌晚期，不想留著這處傷心地的她，以低價把這處別墅變賣後，獨自安排好了後事。

    現在這個歇腳的地方突然多了分煙火氣。

    姜年坐在餐桌前，拿起湯匙舀起小米粥往自己嘴裏送。

    -

    “抱歉夫人，實在是因為先生他還在醫院療養，不能親自接見您。”

    傅氏大樓樓下，姜年踏入了這間鮮少踏入的公司。

    前臺並不認得她，將她攔下後，她方纔想起自己有傅懷君助理的電話。

    對方匆匆下樓，眼底一片青黑，顯然是一晚上沒有休息好。

    看到姜年的到來，助理趕緊把人帶上樓，“先生他......被人打了。”

    助理還不知道傅懷君是被誰打的。

    他本來就已經被徹底架空了權利，這段時間來公司也不過是當個跳樑小醜。

    傅氏的一切已經慢慢交由傅晉聞處理。

    本來傅懷君就很介意自己的領土出現了更強大的競爭者而不悅。

    現在他被人打進醫院，不用想也知道當他得知自己要住院，不能來公司繼續強制霸佔執行總裁這個位置的時候，會變得有多瘋。

    姜年聽言並未有過多的驚訝。

    她休息了一晚上。

    昨晚害怕的情緒煙消雲散，她今天不過是來找傅晉聞的。

    “傅晉聞呢？”

    助理沒想到她是來找傅晉聞的。

    愣了一瞬後，伸手給她指了路，“傅總還在開會，夫人稍等片刻。”

    姜年微微頷首，旋即衝他開口，“我馬上就要和傅懷君離婚了，孫助理可以不用再稱我為夫人了。”

    助理聽言面容扭曲了一瞬。

    或許先生不知道夫人有多愛他。

    但他這個身為助理的卻十分清楚。

    上到先生出門應酬，下到先生每日三餐和睡眠，這一年來，夫人始終躲在角落裏默默地關注。

    甚至先生之前最喜歡的一家粵菜館的菜餚，其實都是夫人親自做好送過來的。

    現在兩人鬧到要離婚的地步，助理心下五味雜陳，“夫......姜小姐您在這裏稍等，我去給您泡茶。”

    等到助理離開，姜年這才稍稍放鬆下來。

    她開啟手機，螢幕上顯示的赫然是早晨商北凜給她發的資訊。

    商北凜：傅懷君還在昏迷不醒中，今天怕是不能同你去領證了，你再稍等兩天。

    又要延遲去民政局領證的時間。

    姜年擰著眉頭，眉眼間露出幾分不耐來。

    有時候她都懷疑傅懷君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延遲離婚時間。

    至於原因，她始終不能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