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提被蠶花扶起來，靠在了椅子上。

    她抿了抿嘴，“我叫呂青提，家在京城外的柿子村，如果沒有來到這裏，我大概會在京城外其他的村子裏找個農民嫁了，一輩子一個人，會生好幾個孩子......”

    她忽然笑了，“可惜，我沒嫁給我想嫁給的人，更沒有機會離開。”

    青提偏過頭，“我想坐在門口。”

    她大概是想離炎玉明遠一些。

    蠶花直接一手扛著青提，一手把椅子搬走，到了門口。

    青提有些羨慕的看著青提，“若是我有你這般力氣，那日，或許就能逃走了。”

    炎玉明已經開始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看過去，女人坐在那裏，只給他一個側影，她在看月亮。

    “那一日，我從酒樓出來，要跟著我二叔一起做牛車回家，可轉了個彎，我的身前身後，就多了許多人。”

    “我那時候膽子小，他們說是炎府的人，我便不敢動了。”

    “他們帶我去見了一個人，便是，二夫人。”

    炎玉明已經緊緊握住了拳頭，他低下頭，眼睛通紅。

    “她問我，是不是喜歡錢。”

    青提笑了聲，“我是愛錢，但我怎麼可能和二夫人說實話呢。”

    “二夫人說，我怎沒有自知之明呢，我這樣的人，連奴婢都不配。”

    “我才知道，她原來不是來見我的，而是來侮辱我的。”

    “大概是我第一次被那麼侮辱，我反駁了她。”

    青提的嘴角，都是嘲諷的弧度，“我本以為，這樣日後也不會見到她了，直到我回到家，我的父親孱弱又膽小，他那天給了我很多很多的米飯，滿滿的可以蓋一整碗。”

    “他給了我菜裡唯一的幾塊肉，他說，妮兒啊，你弟弟還要上學。”

    “我那個時候才知道，是，我不配。”

    青提低下頭，“沒過多久，我就嫁了進來。”

    “所以，不是你爲了錢背叛了炎玉明，而是二夫人和老太太，爲了讓你和炎玉明斷了，想了這樣的一個法子，讓你成為炎玉明父親的女人，那你和炎玉明，就再也沒有可能了！”

    秋陌陌並沒有把故事裏的炎玉明摘出來，她有些憤恨，“爲了什麼？爲了炎玉明的前程嗎！”

    “最後炎玉明不還是........”

    “為什麼不告訴我。”

    炎玉明忽然開口，秋陌陌被動閉上了嘴。

    青提沒有看他，而是看天，“我是個膽小的人，和我父親一樣膽小。”

    “我或許真的只會給人帶來不幸。”

    炎玉明紅著眼，“你告訴我！你該告訴我！”

    青提笑了，“那又有什麼用呢？”

    “我可以帶著你走！”

    炎玉明一開口，在場的人都呆了。

    青提頓了頓，隨後低下頭，“我嫁進來之後，老爺對我不算很差，或許也是因為我年紀小，他給過我一段時間的寵愛。”

    “但從我的第一胎流產開始，一切就變了。”

    “老爺是個淡薄的性子，對什麼都不在意，對女人，他更是一分在意都沒有。”

    “尤其老太太無時不刻不在給老爺塞女人，我很快成了後宅的灰。”

    “如果我一直這樣下去，似乎也很好，可我父親來了，他佝僂著身子，告訴我，我的弟弟和人打架，受了重傷，我家，還要賠錢。”

    “他沒錢。”

    青提抿了抿嘴，“我也沒有。”

    “我第一次知道，我來到這裏，是爲了錢。”

    “所以我開始勾搭老爺，也開始面對後宅的一切，我再不能受孕了，可我也能月月有至少二十兩，來自老爺的賞賜。”

    “父親沒再來找過我，因為我每個月都送銀錢回去。”

    青提笑了笑，“或許這纔是我活著的意義。”

    “可你，還是在炎玉明回來的時候，毒殺了他的母親，又毒殺了老太太。”

    蠶花開口，“你從來沒有妥協。”

    青提頓了頓，“我知道老太太要給他安排婚事，是一年前。”

    “二夫人拒絕了她，我是高興的。”

    “可老太太是誰啊，她掌握了炎府這麼多年，我一個妾能做什麼.......”

    “你找了炎青玫。”

    “是炎青玫自己來找我的。”

    她冷笑一聲，“她覺得勸不動二夫人，就要找別的突破口。”

    “我是老爺最寵的幾個妾室之一，年紀也是最小的，她或許真覺得我好拿捏。”

    秋陌陌抿了抿嘴，“所以你專門等到炎玉明回來，他見了母親一面的時間下手？”

    青提低下頭，“他因為二夫人回來。”

    “而你解決老太太，是因為老太太不僅沒有因為二夫人的死而放棄對炎玉明指婚？”

    秋陌陌看著她，“青提，你不該下手的。”

    其實如果青提不對老太太下手，或許，這一次真的就給炎青玫背上了。

    “我別無選擇。”

    青提說完了一切，也放鬆了，許多年不能與外人說的事情，她現在終於說出口。

    “老太太纔是鬆口讓我進府的人，我如今的一切，她有著最大的責任。”

    青提笑了，“現在她也快死了，我足夠了。”

    “你，沒想過你的父親嗎？”

    蠶花忽然問了句，青提一愣，隨後笑道，“我父親啊，去年就沒了。”

    “我弟弟染上了賭，我父親被人追債上門打死了。”

    青提靠著椅子，“我弟弟也被人打斷了腿，前些日子有人讓我過去收屍，我還沒去呢。”

    秋陌陌和付林茂直接驚了，付林茂更是捂住了嘴，有些難過的看著青提。

    炎玉明瞪大眼睛，根本不知道青提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青提離家時，弟弟還是隻是個十歲的少年，他還會拉著姐姐的手，問姐姐去做什麼，問姐姐什麼時候回來。

    青提嫁入炎府五年，她的弟弟，就已經成了一個....賭徒。

    如果青提不恨，她又該怎麼...活下去呢。

    “送我離開之前，可以讓我去院子裡摘一朵花嗎？”

    “那是我買的種子。”

    青提的目光在院內花園裏的花上，“我想，這個院子裡總要有我一些東西吧。”

    這裏是炎玉明的院子，蠶花頓了頓，“青提，這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

    秋陌陌和付林茂看向炎玉明，兩個人的眼中神色複雜。

    “我帶她去。”

    炎玉明直接站起身，青提頓了頓，沒有說話。

    蠶花撇了眼青提，隨後解開了青提的穴道，“我會安排人給你弟弟收屍，最後一段時間，完成你的願望吧。”

    青提微微發愣，隨後點頭，“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