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三洋
山羊都變成流淚貓貓頭了。
“……”
蘇明還想說點什麼,但是看著山羊滿是懇求的眼神,嘴巴張了半天,心中的千言萬語最後只化作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行吧,我不說了,你也別擱那窩著了,出來吧。”
山羊開始還不信,非得他再三保證自己不會再說話了之後,才終於一點一點地挪了過來。
它看起來嚇得不輕,蘇明也感覺異常的心累。
要是之前自己猜的都是真的,那山羊這傢伙身上的故事還真不少啊。
背叛,詛咒,贖罪……
但是他想了半天,也沒從腦子裏的典籍中找出這麼一位人物。
本來還想問一問,但是一看到他要開口,山羊馬上身體緊繃,時刻準備著縮回牆角。
“……行吧。”
蘇明嘆了口氣。
“還有什麼能說的嗎?除了我猜到的這些?”
山羊畏畏縮縮。
它想了良久,才苦澀道:
“……沒了,我底褲都被你拔乾淨了。你剛纔說得已經很明白了,我就是這樣的一個可憐蟲罷了。”
“不是還有一個嗎?”
蘇明忽然發現了華點,問道:
“山羊兄你叫什麼啊?”
很難相信,一隻山羊的臉上竟然能一下子冒出來這麼多的表情。
有意外,也有試圖回憶的沉思,而最多的,是一種空空落落的茫然。
“這個能說嗎?”
蘇明感覺有點不對勁,試探性地問道:“不能說就算了,我其實也不是很想知道……”
“不,只是一個名字而已,沒什麼不可以的。”
山羊表情複雜,回憶著,慢慢說道:
“我只是很久沒有用我的名字了,呵呵,連我自己都快要忘記我叫什麼了。”
“好像是……三洋?對,我就是叫三洋。”
山羊陷入了回憶中,眼神飄忽。
蘇明有點蒙。
不是,三洋?你認真的?
他忍不住問道:“你確定是這個名字?不是我叫你山羊兄叫多了,你不小心弄混了?”
山羊從恍惚中驚醒,搖搖頭,肯定道:
“不,沒有那種事情,我就是叫三洋。”
它也想到了其中的異常,苦笑道:“也許當時我師父給我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已經看見了我的結局吧……”
忽然,山羊眼眶暴突,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漲紅。
轉眼間的工夫,它的身體就開始劇烈的顫抖,到最後,竟然連站也站不住了,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搖晃不止。
“三洋兄,你怎麼了?”
蘇明一驚,連忙上前檢視情況。
山羊死死咬著牙,衝着蘇明慢慢搖了搖頭。
只是沒堅持多久,它的嘴角便忽然流下一行血液,然後一頭栽到地上,狠狠地開始用腦袋撞著青石地板。
鮮血四濺,頃刻間,空氣中便充斥著血腥味。
它的這種反應,蘇明莫名得有些眼熟。
……這不就是自己之前把自己的神經玩壞後疼得在地上打滾的模樣嗎?
先是想控制身體,然後因為太疼了失去意識,連站也站不住了,只能倒在地上抽搐不停……
簡直一模一樣。
蘇明覆雜地看著地上的山羊,試圖伸出手,卻停在了原地。
“這不能說?”
山羊強忍著劇痛,緩緩地搖了搖頭。
它嘴上咧開一條細縫,鮮血便爭先恐後地從中涌了出來,瞬間染紅了它脖頸上的絨毛。
“不是,是我犯錯了……不怪你。”
蘇明看著悽慘的山羊,忽然陷入了沉默。
山羊可不是什麼因為普通的疼痛就撐不住的傢伙,相反,這傢伙對痛苦的忍耐能力幾乎強到嚇人。
當時剛認識它的時候,它直接弄斷了自己的兩條腿當做見面禮給蘇明作為食物,甚至臉上都沒什麼痛苦的表情。
一個斷腿之痛都面不改色的傢伙,就這樣在他面前疼得死去活來的。
這個所謂的詛咒,竟然這麼可怕?
“不用管我,讓我一個人靜靜就好,稍微,等我一會……”
山羊掙扎著說,“我這麼受過不知道多少次了,早就習慣得差不多了,只要給我一點時間,讓我一個人撐一撐就好……”
蘇明默然無語。
他想了想,問道:
“這也是要求嗎?”
“只能自己一個人承受痛苦,不能讓別人幫忙?”
山羊沒有回答。
“好吧,我知道了。”
蘇明嘆了口氣,默默轉過了身。
把頭扭向了一邊,不去看山羊的狼狽模樣。
既然它是個人,都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那不管怎麼說,自己就不能單純再把人家當一隻山羊。
怎麼也得給人家一點尊嚴。
聽著身後傳來的痛苦的呻吟聲,蘇明還是儘可能地做點什麼,主動開口問道:
“你的事,祖師他知道嗎?”
就算不能直接幫助,那幫忙轉移一下注意力,應該也沒什麼吧?
“也許知道,我不清楚……”
山羊的聲音聽起來簡直像是呢喃,慢慢從蘇明的背後傳了過來。
“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蘇明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嘴裏不時問幾句問題。
背後不停地傳來山羊痛苦的哀嚎聲。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情況並沒有得到絲毫的緩解。
背後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山羊的意識似乎也越來越模糊了。
蘇明隱約感覺有些不妙。
他回過頭,發現山羊倒在地上,眼眶瞪裂,嘴角積了一大攤血液,已經基本失去了意識。
就算是到了這種地步,它依然在喃喃自語,嘴角一張一合,不停地吐出血沫。
“……他認識我……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可就算到了這種地步,它的身體還是在不停地抽搐著,依然承受著強烈的痛苦。
“……”
蘇明沉默許久,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是它自己的選擇,我有什麼必要去打擾它?
它都說了自己已經習慣了,沒準這就是人家保持理智的辦法,萬一他一摻手,情況變得更壞了怎麼辦?
……他還是無法說服自己無動於衷。
也許是因為他自己也承受過劇痛,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一種永遠不會習慣的感覺。
從來不會有人習慣痛苦,那些面對痛苦面不改色的人,只是麻木了而已。
蘇明嘆了口氣,朝著山羊的後頸處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