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賣魚
寒冬臘月,活物最少見,
鮮美的肥魚更是讓人垂涎欲滴。
這麼冷的天氣,若是能喝上一碗魚塘,保證風寒全消,魚簍剛剛落地,就有人上來盤問,有小商小販不樂意閆子書站了地方,罵罵咧咧的一口汙言穢語。
可惜陳大虎往那一杵,頗具威懾力,倒是沒什麼人來找茬。
不過小販好糊弄,
官差卻沒那麼好打發,在開封府中擺攤,那是要交攤位費的,算是稅收的一種。陳大虎凶神惡煞,可見了官差,保準跟了病貓一樣。
果然,
揹簍放下沒多久,有官差走過來,旁邊眼紅的小商小販們擠過來就打小報告,惹得這幾個官差怒氣衝衝。
閆子書搖搖頭,拉著官差就找了個避人的地方。
起初那領頭的還不樂意,等到轉身兒回來的時候,井然跟閆子書好成了親哥們。
“閆大郎好本事啊,這寒冬臘月的也就只有你小子有本事弄回這些活魚來,怕是不少掙,你家娘子跟著你算是享福了。”
“往後啊,你就在這兒擺攤,頂好的地方,某給你做主,誰要不給我崔平成面子,那就是活膩了,某倒要看看誰還敢嚼舌根。”
官差姓崔,叫崔平成,熱絡的拍著閆子書的肩膀,一副你小子放寬心,往後老子罩著你的表情。
“那就多謝崔大哥了,這魚確實不錯,給哥幾個一人拿一條回去煲湯,這寒冬臘月的,能喝口熱乎魚湯,在品兩盅小酒,纔是美事。”
閆子書面上帶笑,讓陳大虎拉出三條肥魚來官差們一人一條,後者頓時眉開眼笑,更加親近一分。
陳大虎頗有些不樂意,不過閆子書瞪了一眼,只能乖乖去撈魚。
眼瞅著官差們離開,
閆子書這才搖了搖頭,心道還是宋朝好啊,幾句漂亮話,在來點小禮物,就能打發了這些難纏的小鬼。
這放在往後,當真想都不敢想。
頭頂有官差罩著,閆子書索性拉開了架勢,鮮魚本就稀奇,再加上此刻閆子書的叫賣,一下子攤位前就擠的滿滿當當。
三十文一條,價格公道。
這年月,現殺的活魚少見,
真論算起來價格比羊肉還貴,而三十文的價格算得上童叟無欺了。
不過轉瞬的時間,
一揹簍的鮮魚就被賣的一乾二淨,閆子書本來打算清空,不過還多留了兩條,而離開的時候甚至有人在暗地裏打聽,詢問啥時候還有鮮魚進貨。
閆子書沒搭理,
拉著傻樂的陳大虎忙不迭的離開,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坐地分贓。
兩吊錢,大差不差。
陳大虎呲著牙花子,連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甭說是他了,但凡是個腳伕長這麼大,恐怕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也是,一個下苦的能賺多少錢,能填飽肚皮就得求神佛保佑。
當下雖然沒有資本家的概念,可商人層出不窮,腳伕只是大宋最底層的一撥人,算是賤役,平時有個仨瓜倆棗的幾十文就算是了不得。
而兩吊錢,就是兩千個大錢。
雖然在豪紳眼中算不得什麼,但對於陳大虎這樣的泥腿子來說,已經算是一筆鉅款,往日想都不敢想。
“按之前說的,一人一半,大虎,咱哥倆一人一吊錢。”
閆子書揣了一吊錢在懷裏,另一吊就往陳大虎手裏塞,可此刻,分明陳大虎牙花子都呲出來了,但到了手邊兒的一吊錢卻愣是不要。
“哪的話,這一趟全靠大郎,這麼大一筆錢吶,某可不能要。”
陳大虎連連推拒。
本著契約精神,閆子書本來以為後者只是推拒,可沒成想他又勸了兩句,他還沒怎麼着,陳大虎卻先不樂意了。
一句大郎你是不是看不起某,一雙你牛眼怒瞪,彷彿下一秒就要撲上來和閆子書拼命,這架勢富貴不能淫,驚得閆子書目瞪口呆。
行吧。
“你不要,那也不強求,這樣,一吊錢一千文,你取五百,剩下的放我這兒,日後若是需要你再來找我拿便是。”
閆子書開口笑道。
一吊錢而已,他還真不放在心上。
“這纔對,今日有這般收穫,全靠大郎,某沒啥不樂意了。”
“那明日一早,某再來尋大郎,咱再賺一筆?”陳大虎抱著五百文,心中樂開了花,已經盤算著這一日五百文,十日怕是五千文了,用不了多久怕是能賺銀子了。
閆子書搖搖頭,沒有戳破陳大虎的美夢。
破冰扎魚,算不得什麼技術活,無非就是吃頭一波而已。而眼下,自己已經用了一手,那群流民再傻恐怕也看明白了,畢竟沒什麼技術含量。
別說明日,就是現在出城,那黑邊恐怕已經人潮攢動,被砸的連個完整的地兒都沒留下了吧。
搖搖頭,閆子書提步離開。
本來,陳大虎叫囂著要去勾欄裡爽快一番,發了一筆橫財,這小子明顯財大氣粗。
不過閆子書卻拒絕了。
他又不是之前那個滿腦子只知道廝混的蠢貨,如何會去勾欄裡廝混,就是要去,也得去上檔次的青樓纔對。
如果記得沒錯的話,勾欄裡魚龍混雜,出入皆是連襟,閆子書有潔癖。
“大郎真不去?”
“不去不去,你若要去,就去好了,莫說某沒勸過你,勾欄酒肆,那地方少去,又不是多美的天仙兒,難道你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閆子書頭搖的跟撥浪鼓是的。
這讓陳大虎倍感驚奇,要知道,往日有這種好事兒,就算是兜裡有幾個銅板,閆大郎叫的都比誰都歡,難不成今兒個轉性了?
“也罷,大郎不去,那某一個人也沒什麼興致。”
“嫂子還在家中等候,那某便明日在去尋大郎,今日某就去喝點小酒,算是慶賀慶賀。”
陳大虎說完便哼著沒調的小曲兒離開了。
搖了搖頭,
閆子書拎著兩條肥魚往記憶中的家走,
不多時,他停下腳步,
抬頭看。
眼前一個破破爛爛的茅屋出現在眼前,本來應該是青瓦的,不過此刻,不少瓦片已經斷裂掀開,到處用茅草塞著充數,牆壁波瀾,有些地方正往外掉著幹泥巴。
到處是化開的雪水,混合著院牆下的汙泥,黑漆漆的一片。
這興許都算不上個家了。
閆子書苦笑一聲,
天知道原來這小子到底是如何將一手好牌打的稀爛,如果他記得沒錯,祖輩上積累了一些家財的閆家雖稱不上富戶,但著實是殷實人家。
聽說祖上還出過一名秀才,書香門第雖說算不上,但好歹家境殷實。
而現在,
自己個兒混成了個操持賤役的腳伕不說,日子都過成了這樣,當真是付不起的爛泥。
沉默站在門口片刻,閆子書推門而入。
院子裡倒是乾淨許多,明顯是有人灑掃過,而缺了一塊的屋門上用爛木頭抵著,上頭還貼著一張大紅色的喜字剪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