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茶眼眸微閃，吩咐他：“別回頭，繼續開，當做不知道。”

    她自是發現身後的小尾巴了，從她離開堂德酒店那一刻起，就有一輛黑車跟在其後，如影隨形。

    雖然黑車司機偽裝技巧高超，不容易讓人發現他在跟蹤，可畢竟一直跟在身後，時間長了總能發現痕跡。

    當然，這也在她預料之中。

    宋家人都來到龍城了，哪能不盯緊她的行動？蘇葉清都跟她見面做了親子鑑定了，蘇豔容母女那邊能不急？

    韓勉韓醉兩兄弟惹了那麼多仇家，三天兩頭受傷，她是他們的曖昧女友，又是韓老爺子指定的孫媳婦，韓家其他人能沒點危機感？

    加上她和杜家兄妹不和，上次杜家沒能“成功”算計她，保不準有什麼後招。

    再且韓勉韓醉兩人還有不少愛慕者……

    麻了，她纔來龍城多久啊，怎麼就招惹了這麼多仇家？

    司機略有猶豫：“我們還繼續去堂德醫院嗎？”

    蘇茶想了想，按捺住拼死一搏的衝動。

    “去怡和樓，換輛車。”

    不管如何，她到底還是不想讓蘇國忠涉險，哪怕只有一點點的機率波及他。

    在雲城的生意圈混了將近十年，許多隱形的規則和道理蘇茶很明白，大多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所以這些年，她可沒少往賺錢的方向發展，存下不少家底，而這些家底在她來到龍城後，發揮了不少作用。

    譬如，悄摸摸買下幾家公司，置辦幾處房產等等。

    怡和樓就是目前她新收購的產業，是一家中高階飯店。

    進入自家飯店換車，並不難，後面跟隨的黑車見蘇茶和司機下車進店，猶豫一番還是等在外頭守著。

    反正吃過飯，她總會出來的，只要出來，繼續跟蹤任務就失敗不了。

    然而外人不知道的是，怡和樓內部還有個通道，從通道出去，就能到達相反路口。

    成功甩掉跟隨的黑車後，蘇茶再次來到德康醫院重點病房區。

    現在重點病房區看得嚴，肉眼可見周遭巡邏的保安都多了兩批，進出都需要嚴格盤查和登記。

    蘇茶是老面孔，加上有韓勉開綠車，沒被怎麼為難就進去了。

    蘇國忠沒有睡，這會兒半躺在床上，年輕的特護拿了一份報紙，在給他讀報。

    蘇茶推門進去，把兩人都嚇了一跳，特護有些慌亂起身，叫了一聲：“蘇小姐。”

    對於僱主，她當然是認識的。

    蘇茶沒有廢話，淡淡說道：“我有些話想跟爺爺說，你去走廊守著。”

    機靈的特護沒有多問，放下報紙輕輕掩門出去了。

    蘇國忠在她進門後，視線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一雙渾濁的老眼中光線明滅，情緒翻滾得厲害。

    最終只化作一句輕嘆。

    “茶茶，你來了。”

    “來看看您。”蘇茶坐在床側，稍稍平復下心情。

    任她在生意場上和交際圈上怎麼風生水起，近親情怯，心緒總沒辦法如表面看起來的平靜。

    蘇國忠見她遲遲不說話，率先打破沉默：“你是爲了搬離醫院的說法來的？”

    有人打破口子，接下來的話就沒那麼艱難了。

    蘇茶抿了抿唇，淡淡說道：“我的情況你很清楚，不論是蘇家，還是宋家，沒有人想讓我好過。而你跟我綁在同一條船上，根本無法獨善其身，他們對付不了我，就會對付你，你就是突破口，也是那個活耙子。”

    有些事情她不說的明白，蘇國忠也懂。

    “我知道，這不關你的事，沒有你，他們也不會放過我。”

    蘇國忠的眸子複雜，似乎醞釀著什麼洶涌的情緒，蘇茶沒注意到，只是看著他。

    “既然都清楚，為什麼不肯搬離這裏？這裏已經被蘇家的人找到，已經不安全了。”

    蘇國忠看了她半響，輕笑。

    “你是在擔心我嗎？”

    “我怕再一次被威脅。”蘇茶道。

    “今時不同往日，我再次被抓走，你未必會真被威脅。”蘇國忠自嘲道。

    畢竟十年前，他是她最親愛的爺爺，是她唯一的親人，所以她心甘情願為唯一的親人付出代價，只為換取他的一線生機。

    但現在，他卻是她的仇人。

    要不是因為他，她根本不會離開蘇家，不會離開父母二十年，甚至與母親生離死別，更不會被宋家欺辱十年。

    沒有他作妖，她應該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蘇家大小姐，是尊貴驕傲的鳳凰。

    他於她哪裏是恩情，分明她所承受的苦難，都來源於他。

    蘇茶眸色閃動，面無表情。

    “既然知道，那就多為自己著想點。”

    她頓了頓，譏諷一笑，“我與你之間，不說兩清，至少我已經不欠你，如果你任性出事，我定會袖手旁觀。”

    她一定不會心軟，一定不會為他把自己搭進去的！

    “我明白。”蘇國忠面色平靜，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重重吐了口氣，“我只是不想換來換去，太過麻煩，反正時日無多，不如自由一些。”

    蘇茶嗓子澀然：“你真覺得我對你的保護，是一種負擔和囚禁？”

    “我老了，身體經不起折騰了，待在原地挺好，這裏就挺好。”蘇國忠說道。

    蘇茶捏緊了手指。

    “哪怕呆在這裏，會遇到危險，會讓你可能有性命之憂？”

    “將死之人，沒有什麼好怕的，我只想好好度過剩下的日子。”蘇國忠神色平靜，輕輕吐口氣，“如果你感念我們之前的情誼，就成全我吧。”

    蘇茶死死盯著他眼睛，蘇國忠不閃不避，一副意志堅定的模樣。

    蘇茶頹然落敗，憤而轉身。

    “你願意作死就隨你！”

    走了幾步，想到什麼，又折回來，做了幾個深呼吸，盯著蘇國忠的眼睛。

    “我還有個問題，希望你能認真地回答我，說實話。”

    蘇國忠頷首。

    “你問。”

    “我媽的死，有沒有你的手筆？”

    她總覺得馮巧琴的死有文章，只是不知道生母的死裡面，他究竟佔有幾成手筆。

    蘇國忠沉默了一瞬，才鄭重回答。

    “伯仁不因我死，也跟我相關，要不是愧疚，我不會對你那麼好。”

    蘇茶垂在身側的兩隻手指死死掐住，喉嚨彷彿卡了什麼，有些呼吸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