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泉明白她的顧慮，回道：“格林律師事務所一直有關注僱主相關動態，蘇小姐被證實是馮女士血脈，我們自然到了履行合約時候。”

    短短几句話，資訊量巨大。

    蘇茶瞳孔驟縮，抓緊了手機：“所以你們一直知道蘇家的那個千金是假貨？”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王金泉道：“僱主馮女士做了些資金防護手段，我們應約查過蘇豔容和馮女士的血脈，對不上，所以蘇豔容並不知道馮女士給女兒留了一筆財物。”

    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們只是律師，不承包偵探調查服務，這些年並不知道您的下落。”

    這話算是委婉了，蘇茶聽懂他的言下之意。

    王金泉只是個律師，只會做自己分內的事兒，而他分內之事就是保管好僱主的財物，交接給馮女士真正的女兒。至於真正女兒跑去哪了，發生了什麼，並不在他們的關心範圍內。

    明白歸明白，但觀格林律師事務所的態度，終究讓人心口有點堵。

    蘇茶抿了抿唇，問他：“那如果你們找不到我，或是我在二十年前就……沒了呢？”

    她聲音有點冷，“是不是會將錯就錯，把財物交給蘇家的那位蘇豔容？”

    “不會。”王金泉果斷反駁，“僱主留的財物有保管時間，馮女士有言，二十年內如果親生女兒沒能來領取她的財物，就把財物捐獻給慈善機構。”

    “格林律師事務所不會轉移，也不會私吞，賺取的只有承諾的佣金和保管費用。”

    倒是個心思玲瓏剔透的人。

    蘇茶眼眸閃了閃：“那距離二十年還有多長時間？”

    “回蘇小姐，還有十天。”

    蘇茶：“……”

    沉默了，心情複雜。

    好久才問了句。

    “那你怎麼不等十天後再告訴我？或者直接不告訴我了？”

    反正等過期了，她再去找他們算賬，他們也不算理虧。

    那頭似乎笑了一下。

    “格林律師事務所走的是口碑路，這種昧良心的事兒做不得。何況蘇小姐背靠蘇家，手腕不俗，能交好比耍心眼省的那點麻煩更賺。”

    她就喜歡跟明白人痛快說話。

    “你看的時間怎麼約？”

    “一般約時間，都看僱主安排，我們事務所再配合。不過馮女士這單子畢竟特殊，您還是在十日內來進行交接比較好，遲則生變。”王金泉意味深長，“畢竟您回來了的訊息，不僅我們知道。”

    格林律師事務所顯然不想摻合進蘇家的爛攤子裡去，如果蘇家人知道馮女士曾在格林律師事務所留下一筆財物，只怕事務所的麻煩會不少。

    蘇茶略略沉吟：“擇日不如撞日，明天吧，你定個時間。”

    “下午兩點，您看如何？”

    “行。”

    結束通話電話後，蘇茶紛亂的思緒更雜了。

    她向來薄情寡心，不怎麼跟人交心。但恩怨分明，缺情少愛，正因為如此，別人給她些許溫暖，她會記得更清楚，也更在乎。

    生父生母如果是刻意拋下她不管，她才懶得跟他們糾結所謂骨血親情，權當工具，該利用的利用，該欺騙的欺騙，為達到目的什麼花招都可以上。

    但事實上，好像……不是這樣呢。

    馮女士居然給她留下東西。

    而且這東西，還沒有落入蘇豔容手裏。

    足以說明馮女士對她這親生女兒的看重和疼愛。

    同樣的，也足以說明馮女士那個時候就知道一些日後的危機。

    ……畢竟她是馮女士死後，才被遺失的，馮女士如果沒察覺到什麼，不可能做出這種安排。

    蘇茶捂住胸口，那兒麻麻的，有點暖，有點酸，有點澀，還有點苦。

    五味交雜，心緒難平。

    良久低喃一聲。

    “行吧，明天看是什麼情況，如果你真誠一片對我，那我定還你一個公道。”

    越想越困頓，將睡之際，有電話撥來。

    蘇茶掃了眼手機，有些錯愕：“韓勉？”

    這人倒算不得無關緊要，想到走之前他傷得渾身繃帶樣子，蘇茶強忍著睏意，滑開接聽。

    然而接通後，電話那頭卻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要不是臥室裏的氛圍安靜，能聽到那頭時長時短的呼吸聲，她還以為通話接了個寂寞。

    “韓勉？”她困得不行，不想跟他打啞謎，“要是再不說話，我就掛了。”

    聽得這話，韓勉才哼了聲，嗓音嘶啞低沉：“你很困？”

    “這不廢話嗎？你看幾點了？”都凌晨兩點半了，還給人撥號。

    要不是她還有幾分耐性，分分鐘把他揍成豬頭。

    那頭頓了頓，似乎才意識到時間，訥訥道了句抱歉，就要結束通話電話。

    “等等！”請神容易送神難，都打攪她睡眠了，還想這麼算了？

    他有那麼閒情打騷擾電話，她可沒閒情陪他熬夜扯淡。

    “嗯？”韓勉嗓音有些詫異，略略上揚的尾音似乎夾著幾份雀躍，“茶茶有話對我說？”

    這話聽的……

    蘇茶不覺看了眼通話記錄。

    沒錯啊，是他打過來的。

    不該是他有話對她說嗎？

    不過電話都通了，不在乎這過程，蘇茶困困打了個哈欠：“不是說給我爺爺換個地方嗎？安排好了？”

    “茶茶很急？”韓勉問道，嗓音裡有一絲微不可查的失落。

    “很急，有人盯上了我爺爺，怕會出現人憑空消失情況。”蘇茶毫不掩飾自己的擔心。

    韓勉頓了頓，而後輕笑。

    “放心，我找了十個國際排名前列的僱傭兵保護蘇老先生，就算是國際頂尖特工，想要從他們眼皮底下將人悄無聲息帶走，完全不可能。”

    他聲音格外自信。

    而作為四大家族韓家的掌舵人，他確實有自信的資本。

    不知道為何，吊着的心驀地就放了下來，蘇茶眨了眨眼。

    “那什麼時候給爺爺換個地方？”

    “茶茶，或許你不知道，並非我不想給蘇老先生換個地方，而是蘇老先生不肯換。”韓勉說道。

    這訊息何其出乎意料。

    蘇國忠是當事人，他比誰都清楚自己是她的軟肋，也比誰都清楚他被挾持，對自己造成的影響。

    照她的瞭解，蘇國忠不會這麼任性。

    “他有沒有說原因？”

    “蘇老先生說，他時日無多，不想過著囚徒一樣的生活。”

    囚徒！囚徒！囚徒！

    這個詞深深刺痛了蘇茶的心，冷漠睏乏的女子霎時眼眶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