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茶一番話撲頭蓋臉砸過去，把蘇葉清都搞懵了。

    他愣在原地，傻了老半響，才意味不明看著她。

    “你知道我的身份，還不願意做我的女兒？”

    他嘴角微扯，不知道是笑她還是真的高興。

    “那你可知道，龍城蘇家的千金，意味著什麼？”

    “身份？財富？名利？”蘇茶直視他的雙眼，神色從容，笑容很淺，“可是蘇先生，這世上並非所有人的志向都那麼遠大，非得做那人上人。常言道，站得高，摔得重，蘇家的門檻那麼高，想邁進去可沒那麼容易。”

    “所以，我為什麼非要受那份罪呢？您或許沒調查過我，不知道我的身份。”

    “雖然不如您的眼，但我目前想要的，都都不缺。”

    蘇葉清看到她後，想過認女兒的千百種場面，矯情的，驚喜的，扭捏的，興奮的，迫不及待的……

    唯獨沒想過，她會毫不猶豫拒絕，拒絕有可能成為他女兒，成為蘇家千金的機會。

    她口中的豪門水深，避之不及，讓他錯愕中又有幾分無地自容。

    “小姑娘，你知道你的拒絕，會錯過怎樣的機緣嗎？”

    “知道啊。”蘇茶揚唇微笑，“但我現在過得挺好，自由自在，有錢有顏，沒想去趟什麼渾水。”

    “怎能說是渾水！”蘇葉清到底沒忍住，被他點起火氣，“你都還沒進過蘇家大門，怎麼知道我家的水清不清！”

    沒調查就沒發言權，她都還沒進家門，怎麼就對蘇家那麼不屑，那麼看輕！

    擱以前，他是做夢都沒想到，會有人嫌棄蘇家太亂，不願意沾邊的。

    真有人嫌棄，遠離就是，偌大蘇家，還不至於去討好誰。

    可偏偏這人，他卻不想放棄她。

    他頓了頓，溫和下聲音，“蘇家的門檻沒有外面看的高，蘇家主脈人丁單薄，事兒挺少的。”

    “是嘛？”蘇茶說，“蘇先生，其實我見過蘇豔容的。”

    蘇葉清一愣，滿頭問號。

    蘇茶沒理會他情緒，兀自說下去。

    “您家這位大小姐，自我來到龍城，幾次三番陷害我，勒索，綁架，下·藥，真是無所不用極其，我是不知道她為什麼針對我了，但您跟我說蘇家的水清，蘇家的人單純，這不是鬧笑話嗎？我這位受害者，可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蘇家手段的。”

    “豔容幾次陷害你？綁架勒索下那啥藥？”蘇葉清震驚極了，不敢置信，“怎麼會，她平日裏很乖……”

    所以說，她前頭罵這便宜父親人渣又昏庸，不是沒半點道理的。

    “您自己的女兒什麼性子，您不清楚嗎？”蘇茶反問，“在這之前，我都沒見過您，蘇家於我宛若高山，我沒道理去詆譭陷害一個沒有關係的人。”

    頓了頓，“何況，尋常人如果不是腦子抽了，是不會想著主動去找蘇家千金的茬的。”

    “即使找了，也不會是對手。”

    蘇葉清沉默下來，整個人有點怔。

    蘇茶見過的男人多了，瞧他模樣哪裏還不清楚他在想什麼。

    她這位便宜父親，嘖……

    對蘇豔容的事情未必全然一無所知。

    男人有時候的縱容，就是女人在家裏家外蠻橫的資本。

    蘇葉清舉棋不定，今天不是成事的好時機。

    來日方長，先埋下一顆種子，徐徐圖之好了。

    她站起身，輕嘆一聲。

    “看來今天的飯是吃不成了，蘇先生，我先走一步。”

    “等等！”

    蘇葉清精神恍惚歸恍惚，對她離開這話題是決不退步的。

    蘇茶挑眉：“蘇先生還有什麼事嗎？我的話很明白了，我其實挺討厭蘇豔容，討厭蘇家的。”

    蘇葉清雙拳緊握，深深吸口氣，說道：“跟我去做個親子鑑定吧。”

    蘇茶好笑：“做不做有什麼區別？無論我是不是你女兒，都註定見不得光，有些事情不捅破那一層膜，反而更安全。”

    她言下之意挺明顯，她就不信他聽不出。

    “你心裏有氣。”蘇葉清緩聲道。

    “這不廢話嗎？無緣無故被針對，被陷害，誰沒點脾氣？難道就因為我沒蘇家權勢，身份低微，就應該被人欺負？”

    蘇茶看著蘇葉清，笑容不掩惡劣，“不瞞您說，現在的情形就挺好的，非要做親子鑑定，如果鑑定出來什麼不好的結果，蘇家會亂的。”

    “畢竟啊，我從來就不是什麼忍氣吞聲的性子。”

    在見蘇葉清之前，她對自己的性格也是有規劃的。

    比如溫柔單純，比如體貼良善，比如可可愛愛。

    只要是便宜父親喜歡的性格，她都能演。只有跟便宜父親處好關係，以後回到蘇家，纔不會被人踩死。

    但見面後，她改主意了。

    大灰狼就是大灰狼，裝什麼小白兔，蘇家誰值得她委曲求全演戲？

    與其進蘇家大門鬧得雞飛狗跳讓自己被踩著才能賣慘，不如以退為進。

    就蘇葉清這性子，她不回蘇家，也能讓蘇家亂起來。

    畢竟有些男人就這德性，越是得不到，越是惦記。

    她不回去，他心裏只會更癢。

    “去做鑑定吧。”蘇葉清繼續說道。

    蘇茶有些煩了，轉身就走。

    “有些東西護不住，就不要貪。”

    蘇葉清面色一白，猛地拉住她胳膊，目光狠狠盯著她，身子卻抖得難以自制。

    他聲音沉冷，帶著高位者的威壓。

    “你這話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蘇茶半點不帶怕的，依舊言笑晏晏樣子，挑釁看著他眼睛，“您非要我說得那麼明白嗎？”

    二十年前，馮巧琴死了，他護不住。

    二十年後，她幾次被算計，他看起來也沒有計較的樣子。

    所以，不打算保護親人，又何必招惹？

    做了親子鑑定後，很多事情就回不了頭了。

    至少蘇家的那對母女，絕對不會放過她。

    蘇葉清手一鬆，整個人彷彿被雷劈了一樣。

    這些年活得渾渾噩噩，很多事情他不是不清楚，不是不懷疑，卻沒有興趣，也懶得去計較。

    但蘇茶卻戳破了他引以為傲的保護罩。

    是啊，他誰也保護不了，卻老是愛招惹。

    如果親子鑑定出來，她真是他的女兒，他能護得住她嗎？會呼她嗎？

    她會不會成為下一個馮巧琴？

    蘇茶見他失魂落魄樣子，沒有半分動容，反而覺得可笑。

    有時候無能，就是一把殺人的利刃。

    馮巧琴被殺了，她決不做第二個被害者。

    抬腳就走，半點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