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時安垂下眼瞼，掩蓋眼底的悲傷，“他死了。”

    “什麼？”宋恬聲音不由提高了一些，有些難以置信。

    眉頭緊蹙，“組織最護將罪名定在了他的身上？”

    她能想到的也就是這位副團長被牽連，然後背上了通敵的罪名被處死了。

    這樣的話，他也太無辜了。

    方時安輕輕搖頭，“不是，他是在出任務的時候中彈死的，阿茹娜的事情發生了之後，哪怕是組織上並沒有怪罪他，可是他的心裏也不好受，特別是在抓捕那些潛伏人員的時候，死了好幾個戰士，他將這些罪全都攬在自己身上，之後就不要命的接任務，特別是跟潛伏人員有關的，他還發誓，無論如何都要將當初那個罪魁禍首，蠱惑了阿茹娜的人抓到，這些潛伏人員輕易是不會回國的，他相信人還在國內，只可惜他在一次任務中不幸中彈，到死都沒抓到對方。”

    吐掉銜著的草，方時安眼眸閃過沉痛。

    “他死了，但是死之前還在請求組織不要怪罪滿都拉圖大叔一家，雖然阿茹娜做的事情不對，但是他們一家都是善良的，實際上組織上調查過了，滿都拉圖大叔一下確實是無辜的，也並沒有多怪罪，只是滿都拉圖大叔一下本來就因為阿茹娜的事情愧疚，他這一死更是覺得自己一家罪孽深重，這麼多年來，他們一下就在草原上放牧，養好的牛羊，除了留給他們家自己吃的，全部都獻給組織，組織給的錢全部不要，他說他這是在贖罪。”

    阿茹娜犯下的錯誤，先是顧友明爲了她贖罪，一直打擊那些潛伏分子，最後獻出自己的生命。

    之後就是滿都拉圖大叔一家，將這些過錯，包括顧友明的死也歸在他們的身上，同樣是在贖罪。

    宋恬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那拋棄愛人，拋棄家人跑了的阿茹娜，現在不知道是否還活著，生活活得如何。

    但是她犯下的錯，現在要這麼多人救贖，宋恬不知道如何評價了。

    “滿都拉圖大叔一家，難道就這麼一直過著嗎？”

    阿茹娜的錯誤，不應該讓他們一直承擔的，草原的成活清苦，他們現在爲了救贖，除了自己吃的，剩下的就完全奉獻給國家給組織。

    牧仁已經結婚了，他還有自己的孩子，難道世代這麼下去？

    方時安嘆了一口氣，“賀旅讓我來勸過他們一家，但是沒有用，滿都拉圖大叔一直都覺得是自己沒有教育好自己的孩子，纔會讓她做出背叛祖國的事情，如果不是有人攔著，他大概會選擇了結自己贖罪，所以我每年都會來這邊幾次，看看他們一家的生活情況，是否有什麼需要幫助，只是他們再困難也不會開口，上一次也是牧仁的孩子需要上學，他們這纔開了口。”

    如果不是爲了下一代，或許那個口他們都不會開。

    宋恬想了一下，“回頭想一下，怎麼讓他們生活能改善一下吧。”

    兩人在看著星空，許久都沒再說話。

    “回去吧，有些涼了。”

    兩人起來，防寒捲了毛氈，一起回去了，烏雲大嬸給他們兩個準備了個床，單獨蒙古包是不行的，不過中間隔開了個簾子，倒是也算有心。

    草原的夜晚到處都能聽到聰明，宋恬以為自己到了陌生地方會睡不著，可是卻意外的誰得很香。

    另一個蒙古包裡，滿都拉圖大叔卻是沒有睡，一口接著一口抽著旱菸，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烏雲大嬸見到他這模樣，心裏也不好受，想著勸上幾句，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勸要是有用的話，她男人也不用鑽牛角尖了。

    “烏雲，你說要是他還活著，要是沒遇見阿茹娜，現在他是不是也娶了媳婦，還有好幾個娃娃，日子也會過得很好。”

    烏雲大嬸張了張嘴，那是自己生的女兒，做出那樣混賬的事情，她也覺得羞愧。

    許久才嘆息了一聲，“也許，這都是命啊。”

    滿都拉圖卻沒覺得是命，他只是後悔，後悔當初為什麼同意將人留在家裏養傷。

    不對！他應該後悔，當初為什麼會收留那個冒充旅人的潛伏敵人。

    如果不是那樣，阿茹娜就不會被蠱惑，就不會做出那樣的混賬事。

    想到這些，他面上的皺紋更深了。

    “你別怪我，該我們贖罪的，還是要贖罪的，牧仁他們要是想去過更好的日子，就讓他們去吧，畢竟我們是阿茹娜的爹孃，該贖罪的是我們，牧仁他們應該去過更好的日子。”

    之前上邊又領導來說了，說他們這些年無私的貢獻的牛羊，上邊說給他們家安排一個工人正式工位置，孫子孫女們也能跟著去廠的小學上學。

    是他固執沒答應，前兩天又有人來了。

    牧仁是不說什麼，可是他媳婦兒動心了。

    草原的生活是艱苦的，她嫁到他們家來這麼多年，還給生兒育女足夠了，他們這些做公爹公婆的，也不能爲了自己那點事，攔著小輩們去過好日子。

    想到這裏，他看向烏雲這個陪著自己風雨大半輩子的女人，“烏雲，要不到時候你跟著牧仁他們一起走，到時候就是幫帶帶孩子就好了，不用在草原上居無定所了。”

    這話出來烏雲就立刻紅了眼睛，“你說的這算什麼話，我都跟你過了大半輩子了，臨了臨了，你倒是還要趕我走了。”

    看媳婦哭，滿都拉圖有些手足無措，“你別哭，我、我就是想著你跟苦了半輩子了，是時候該享享福了，阿茹娜犯下的錯，我一個人去彌補就好了。”

    他這話出來，烏雲哭得更厲害了。

    “你知道什麼是苦，什麼是甜嗎？我一個人跟著牧仁享福，就你一個人在這大草原上，身邊只有牛羊，你覺得我會覺得甜嗎？滿都拉圖我告訴你，你當初跟我爹求娶我的時候就說了，這一輩子都不會丟下我的，臨老了你想撇下我，你想都別想！”

    說完她直接負氣的背過身去，自己一個人默默的流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