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雲客棧？”殷啟清撓著下巴，眉頭輕皺：“京城有這家客棧嗎？”

    “在雲中路。”

    殷承昭一提醒，殷啟清斂眸想了想。

    “好像確實是有這麼一間。”

    這種開在偏僻處的客棧，他極少去，印象自然是少。

    不過偶爾在城中四處逛，還是會看到幾眼。

    “那間客棧是得罪三哥你了嗎？好端端的，找人家麻煩做什麼？”

    “那裏是西商國的暗樁。”

    殷啟清眼瞳一張，興奮浮於臉上。

    “哪還找什麼麻煩，我直接去端了他。”

    他激動得顧不上疼痛，一瘸一拐往門外去。

    “站住。”殷承昭輕喝一聲：“不可打草驚蛇，留著它，以後有用處。”

    “用處？”

    別國的暗樁對他們能有什麼用處？

    殷啟清轉動腦子，忽然有個大膽的想法，後背驚起一層雞皮疙瘩。

    “三哥，你該不會是想暗通……那可是會殺頭的。”

    “……”

    殷承昭從摺子上抬頭，給他一個冷眼。

    “你這腦子，也該補補。”

    他隨手在旁邊抓起兩顆核桃扔給殷啟清，冷聲道。

    “去吧，別節外生枝，打草驚蛇。”

    殷啟清忙不迭接住，扯到屁股上的傷，疼得齜牙咧嘴。

    “對了，你說的那個白鬍子老頭呢？”

    殷啟清看著大大咧咧，但也是個心細的。

    殷承昭從書桌上出一封信，遞給殷啟清。

    “就說，青霄觀觀主請他一敘。”

    “觀主？”

    殷啟清神色疑惑，打量手中信封，上面確實是青霄觀的印章。

    青霄觀觀主從不輕易見客，怎麼會主動見一個老頭？

    ——

    如雲客棧。

    謝傾暮洗漱用了早膳，讓歸舟給她準備筆墨，讓他幫忙寫一服藥方。

    “小姐，你這個藥方是給誰的？”

    謝傾暮微微一笑，沒有說。

    “等老白再睡會兒，我出去一趟，回來我們就一起出城。”

    “是。”

    謝傾暮收好藥方，放在袖中，走出客棧。

    大反派居然就這麼放她走，她確實意外。

    這麼看來，以前是她想多了。

    之前他給她挖坑，差點害她的命，一報還一報，她也坑過他。

    這段時間，除去這些，他也沒有苛待她。

    臨走了，她也不想欠他什麼，就把這副藥方給他，幫他徹底解了毒。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到了寧王府前，謝傾暮要求見周氏。

    門口的僕人認得她，幫她進去叫人。

    周氏出來，臉上神色凌然。

    謝傾暮看出她心情不怎麼好，長話短說。

    “周嬤嬤，我以後就不在這了。”

    她說到這，周氏身後出現兩個身材高大的護衛，虎視眈眈看著她。

    謝傾暮小心臟不由自主提到嗓子眼。

    “這是我給王爺的藥方。”

    她假裝從容的拿出袖中的藥方。

    兩個護衛忽而上前，一左一右把她夾在中間。

    她打量兩人，說話的底氣漏了不少。

    “以後王爺就按照這副藥吃。”

    “既然是和王爺有關，你自己去和他說吧。”

    周氏一揮手，兩個護衛左右架起謝傾暮，提著她往府中去。

    謝傾暮懸空的雙腿戰戰兢兢縮著，不安盯著周氏。

    “周嬤嬤，王爺那麼忙，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你轉告他不就行了，而且也不多的。”

    “這跟病情有關的事，還是謝大夫親自和王爺囑託比較好。”

    被抬在熟悉的道路上，眼見殷承昭的書房越來越近，謝傾暮緊張得手腳僵硬。

    “王爺，謝大夫回來了。”

    書房內。

    殷承昭看著摺子，還沒聽到周氏這句，就已經聽到謝傾暮在心裏嚎啕著“怎麼辦怎麼辦”。

    “進。”

    還想著讓殷啟清過去，如果看見就順便把她帶回來。

    沒想到這小姑娘自己跑回來了。

    謝傾暮像個小雞仔一樣縮著脖子，雙腳懸空的被抬進來，臉色慘白，跟看見鬼一樣。

    殷承昭想笑，她既然這麼不想見到他，還跑回來做什麼？

    他讓其他人下去，只留下她一人，手中的摺子也不想看了，隨手放在一邊。

    “什麼事？”

    他伸手在旁邊抓起兩顆核桃在手中把玩。

    “給你送藥方，之前那個也吃得差不多了，需要換藥方了。”

    “又換？”殷承昭幽深犀利的眸光落在她臉上，嘴角扯起一抹淺笑：“這到底還要換多少藥方？”

    “不多了，就這個新藥方喝上半個月。

    之後再喝之前我開的第一張藥方，喝個大半年就好。”

    謝傾暮偷偷打量他的臉色，冷不丁對上他冰冷極具攻擊性的視線，下意識撇開視線。

    這人的眼睛是用刀子做的吧？感覺要被他眼神殺死。

    “還要喝之前的藥方？”

    殷承昭站起身，踱著步子朝謝傾暮走來。

    他走到她身邊時，身上的沉香浮過她鼻邊，帶著撫慰心神的作用，可他挨着她越近，她越是心驚膽戰。

    “莫不是你在第二張藥方上做了手腳？

    這第三張藥方，是解第二張藥方的？

    所謂的以毒攻毒，也都是你騙本王？”

    他每說一句，謝傾暮的頭就埋低一寸。

    等他說完，謝傾暮的眼瞳收縮，耳邊的心跳聲如擂鼓，胸腔被撞得隨時會破碎。

    “當然不是，我怎麼可能敢騙王爺？”

    謝傾暮仰頭，殷承昭正好圍著她慢悠悠的繞了一圈，立在她面前。

    “怎麼不敢？如果你是西商人呢？”

    他的聲音輕柔，嘴角的淺笑輕甜，仿若摻了劇毒，讓人可觀不敢觸碰。

    謝傾暮的心停止一拍，腦子嗡嗡響。

    “王爺，在王家村，是你選的我，而且天地為證，我怎麼可能是西商人？”

    兩人四目相對。

    謝傾暮不敢撤開視線，若是她有一絲遲疑，一定會被殷承昭懷疑。

    殷承昭懷疑她是西商人，恐怕是因為她和歸舟接觸，他懷疑歸舟的身份。

    只要她抵死不認，他也沒有任何證據。

    殷承昭從她的眼中看到決絕的堅定。

    這樣的眼神，確實讓人信服。

    若是他沒聽到她心中的話，他可能就真的信她了。

    不是祈禱，她是堅定的認為他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她是西商人。

    她的這份從容和冷靜，讓他有些意外。

    “那你可知，昨晚你遇見的那個你曾救過的人，是西商細作？”

    “啊？”謝傾暮驚訝，一點也不像是裝的：“這怎麼可能？”

    殷承昭輕輕笑著，手中核桃倏爾發出輕微“咔”的一聲。

    謝傾暮的心隨著這一聲，也裂開一個口子，滲出恐懼。

    殷承昭全身上下，籠罩冰冷而危險的氣息，一寸一寸吞噬周圍空氣。

    謝傾暮硬著頭皮，對上他如冰封的寒眸，鼓足勇氣，嗓音還是控制不住顫抖。

    “王爺，是怎麼知道的？”

    殷承昭眼中神色越發陰暗，他俯身靠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輕輕噴灑在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