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江南聽到這話，臉上頓時慌了，目光在菜盤和她的碗中移動，最後把兔肉扔到碗裡，放下筷子。

    “那我要跟著孃親。”

    她低著頭，不敢去看殷承昭。

    謝傾暮和殷承昭對視，得意的衝他挑了挑眉。

    殷承昭看著她得意的小模樣，心口一陣陣的泛酸，難受得像是要裂開。

    “小不懂，你這幾日花了本王那麼多銀子。

    現在不想要本王，這怕是不太合適吧？”

    謝江南冷不丁被點名，身子微顫，嚇得連忙從座位上下來，躲到謝傾暮身後。

    “那是你自願給我花錢的，又不是我求著讓你給我花的。”

    謝江南伶牙俐齒，就是不認賬。

    殷承昭算是看出來了，這娘倆就是一個大賴子和一個小賴子，還真把他當猴耍。

    “不行，銀子已經給你花了，你現在說不是你自願的，這未免也太不合適了，你這是騙人，知道嗎？”

    無論殷承昭怎麼說，謝江南就是躲在謝傾暮身後不出來。

    謝傾暮吃得差不多，叫來小二結賬。

    她拿出銀子，小二看了殷承昭一眼，壓根不敢接。

    “姑娘，這位爺剛纔已經付過錢了。”

    聞言，謝傾暮也不在勉強，拉著謝江南的小手道。

    “江南，你花了你爹爹那麼多錢，跟著他是應該的，以後，就好好跟著他，別再亂闖禍了。”

    她把手裏的銀子塞到謝江南的手中，推著她往殷承昭身邊去。

    謝江南不傻，知道謝傾暮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抓著銀子，站在殷承昭身邊埋著頭，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喘不過氣。

    “孃親……”

    她一開口，聲調裡的哭腔不受控跑出，聽得隔壁幾桌紛紛側目。

    “為什麼……我就不能……不能像其他的小孩一樣，可以有一個爹爹……一個孃親呢？我也是……我也是小孩子，為什麼……”

    謝江南壓抑的哭腔斷斷續續，聲調到最後失了控，只剩隱忍的低沉嗚咽聲。

    殷承昭拉著謝江南抱到懷裏，對她的心中所想，也能感同身受。

    “你看孩子都這樣了……要不……”

    殷承昭對上謝傾暮冰冷沒有感情的目光，心口像是猝不及防被人紮了一刀，欲言又止，抱謝江南的手緊了緊。

    這女人是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打算要了嗎？

    她明明見不得人受苦，甚至為此在大雪中快趕半個月的路，就爲了救那些和她不相干的人。

    可現在，她居然捨得離開自己的親生女兒。

    還是她就這麼討厭他，連帶著連孩子也不想要？

    昨晚，他故意讓周氏說自己在其他女人的院子裡，就是想要看看她的反應。

    結果她什麼反應也沒有，不哭不鬧，回自己的院子睡覺，乖得不像話。

    如果是以前的她，定然不會這樣。

    這也讓殷承昭確信，她的心裏已經沒有他，以至於他只能用孩子來威脅她。

    可是現在，即便是孩子，對她也沒有一點約束力。

    這個女人，狠心得令人難以置信。

    他已經無法把眼前這個狠心的女人和以前那個容易心軟的女人聯想在一起。

    就這麼讓她走，殷承昭更是覺得難受而又不甘。

    無名的話和他的想法糾纏在一起，在他的腦子裏盤旋。

    或許放她走，對誰都好，對誰都體面。

    “既然你已經想好了，那你走吧。”

    謝傾暮沒想到殷承昭居然那麼爽快。

    看來，他的目的，真的只是爲了留下這個孩子。

    想到這，她心裏反倒更加不甘心。

    把孩子留給殷承昭，那她帶著謝江南躲的這些年又算什麼？她半個月前自投羅網算什麼？

    她坐在位置上，沒有動，沉默和殷承昭對視。

    謝江南細小的嗚咽聲從殷承昭懷裏傳出，周圍的人群偷偷打量他們，細小雜亂的議論聲從人群裡傳出。

    謝傾暮細聽，聽到他們說她拋夫棄子。

    甚至還有人猜測她在外面是不是有人了，不然她怎麼會拋下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她也是服了這群吃瓜不嫌事大的，居然還有閒心造她的謠。

    殷承昭看她許久未動，心中抱著一絲希望，出聲試探道。

    “現在季節也比較熱，你要去哪也不好去。

    不如等天氣涼爽些再走也不遲，還能留下來多陪陪孩子。”

    謝傾暮低頭，正好對上謝江南偷偷探向她的視線。

    只是半息，謝江南匆忙移開視線，故意躲著謝傾暮。

    看來，謝江南這是生氣了。

    “不必，還有人在等我，我就不多留了。”

    她利落起身，不在遲疑，腳下步伐堅定。

    這五年，就當她是上了一個當。

    但她還不至於因為這五年，去影響她的下一個五年，下下個五年。

    這輩子她即便是一個人過，也好過待在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的身邊。

    她走出館子，空氣中的熱浪撲面而來，洶涌又悶熱，堵得她喘不過氣。

    殷承昭和謝江南看著謝傾暮決絕的背影，兩人相互抱在一起。

    殷承昭知道，謝傾暮的心裏不僅沒有他，連這個孩子也沒有。

    她甚至一點也不像是這個孩子的親孃，說丟下就丟下。

    謝江南心中亦是難過。

    之前顧姨總說她孃親不要她。

    她從不相信到半信半疑，最後也不敢肯定。

    現在她敢肯定，謝傾暮真的不要她了。

    她拽著殷承昭身前衣襟，上好精貴的布料被她拽出褶皺。

    “爹爹，你不去追孃親嗎？都怪你把我孃親氣跑了，你快去把我孃親追回來。”

    殷承昭被她推扯得前後搖晃。

    他冷冷睨視推扯他的這個孩子，視線落在被弄皺的衣裳上。

    若非她是謝傾暮親生的，他早就動手。

    他心裏也清楚，謝傾暮心裏沒有他，他追上去也沒有用。

    “你怎麼不去？你別忘了，是你先不要你孃親的，怎麼能把所有的一切都怪在本王頭上？”

    謝江南：“……”

    謝江南緊抿的唇瓣不停顫動，眼眶通紅，最後嘴角繃不住的朝下撇去，失聲大哭。

    “我孃親不要我了，都怪你，明明就是你先惹我孃親生氣的，就怪你就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