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憤憤不平大吼，小臉憋得通紅。

    老白撫著長鬚，氣定神閒。

    “你這小丫頭，若不是我，你有機會把你扔出去的這些草藥都找回來？”

    “……”

    謝傾暮臉色鐵青，心中不滿，但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你壞人！不理你了！以後我賺錢也不會叫上你了！”

    她決絕轉身，氣沖沖的繼續醃肉。

    灶臺上有兩口大鍋，一口悶著飯，一個口悶著菜，都熱乎著。

    老白自來熟的開啟鍋，把裡面的飯菜搬到主屋去，笑嘻嘻道。

    “小丫頭，吃飯了，再不吃就沒了。”

    聽著老白幸災樂禍的聲音，謝傾暮心中更氣。

    他就是個老頑童，而且是個喜歡欺負人的老頑童！

    不吃飯，可不是謝傾暮的作風。

    她洗了手，氣沖沖的來到主屋，八仙桌上，空位剛好空在老白旁邊。

    “小丫頭，坐這裏，還看什麼呢。”

    謝傾暮狠狠瞪了他一眼，坐下狂扒著飯，吃完繼續去幹活。

    周氏吃飽後，也過來幫她。

    兩人弄到半夜快子時，才把全部的肉，都抹上調變的香料。

    “行了，你去睡吧，剩下的交給我。”

    謝傾暮實在熬不住，再加上她這雙手臂，像是要廢了般抬不起來，酸腫脹痛。

    “孃親，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她打著哈欠，去井邊打水洗漱，走兩步晃三下，行屍走肉回到自己房間。

    她一股腦的撲向床，腦子冷不丁磕到什麼東西，硬邦邦的。

    “什麼東西？”

    她不記得她床上有東西啊。

    她揉著發疼的額頭坐起，掀開被子，床上有一團烏漆嘛黑的東西。

    她連忙點燃床邊的蠟燭，藉着豆大點的燭光，勉強看清床上四四方方大的木盒。

    她拿起來一看，像是新的。

    開啟，裡面裝著一根銀色玉蘭的長簪。

    今天出去的就只有老白和周氏。

    周氏不可能送她東西，還偷偷放她床上。

    這麼做的，一定是老白。

    她睏倦的眸子驟然亮起光芒，飛一般跑出屋子，朝老白房間跑去。

    “老白，老白，這是你送給我的嗎？”

    老白躺在床上，看到捧著盒子闖進來的謝傾暮，嘴角上揚。

    床邊燭火昏黃，倒映在他眼中，更多了幾分溫柔。

    “不然呢？你以為是誰送你的？”

    謝傾暮走到他床邊，抱著盒子左看右看，微微蹙眉。

    老白見她眉心聚起幾絲悶色，心中打起鼓。

    “不喜歡？”

    “這東西做工簡單，雕刻也不難，你何必花這冤枉錢。

    而且我也沒什麼首飾可帶，你送這個給我，也是擱著生灰。

    “哎。”老白一拍大腿，無奈長嘆：“我還以為多大點事。”

    接過首飾盒，他開啟，取出裡面的銀蘭花簪子給她帶上。

    “這不就是首飾嗎？小姑娘家的，就應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謝傾暮看著眼前笑容可掬的老白，忽然想起他爺爺。

    她爺爺在她六歲時就走了。

    在她記憶中，她爺爺也是留了一個山羊鬍子，沒事就撫一撫，好似能把它撫長。

    “老白，謝謝你……”

    謝傾暮話到末尾，忍不住夾起哭腔。

    看她要哭出來的樣子，老白有些慌張。

    平日裏她沒事假裝哭一下還行，這要是真哭上，他還真拿她沒轍。

    “好了，多大點事，別哭了，哭得跟個大花貓似的，都不好看了。”

    “……”

    謝傾暮把眼眶裏打轉的眼淚憋回去，抱著首飾盒，低著頭抽泣。

    “我爺爺以前，也總是送我很多東西。

    可我都把它們弄丟了，一樣也沒留下來。”

    她從小時候起，就被家族寄予厚望。

    爺爺送她九連環，她顧著背白骨湯，結果把東西忘在遊樂園，回去找時已經不在。

    爺爺送她魯班鎖，她顧著背理中丸，不出意外又不知道把東西落到哪去了。

    直到爺爺死了，她還捧著傷寒雜病論，一臉麻木的站在爺爺遺像面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堂屋裏好多人在哭，她媽媽狠狠在她胳膊上一擰，她也疼得跟著哭。

    “沒事，多大點事啊，你又不是故意的。”

    老白無所謂道，一扭頭，木質的首飾盒上啪嗒啪嗒落下幾滴淚。

    他頓時一慌，手足無措的從身上翻出一塊手絹遞給謝傾暮。

    “丫頭，別哭啊，你爺爺要是看到你這樣，肯定會很傷心的。”

    謝傾暮拿著他的手絹在臉上胡亂的擦，可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老白……”她聲色顫抖，無助而孤獨：“我想我爺爺了。”

    “好好好……不哭不哭……”

    老白抱住謝傾暮，把她圈在自己懷裏，讓她的頭抵在他的肩上。

    “我跟你說啊，我也有個孫女，跟你差不多大的年紀，也是喜歡哭，每天可把我弄得難受了。”

    謝傾暮抽噎著抬起頭，淚眼婆娑。

    “那……你孫女呢？”

    察覺老白身上的氣勢低落，染上幾分頹廢，謝傾暮擦乾眼淚，纔看見他神色凝重。

    “沒了。”

    他坦然一擺長袖，這一揮，揮不走縈繞在他身上的無奈和孤獨。

    “沒事，都過去了。”

    謝傾暮輕輕拍他的手臂，舉起首飾盒輕聲道。

    “謝謝你送我這個，雖然沒什麼用。”

    老白一聽，悲憫的神色一掃而空，橫眉一凜。

    “你這丫頭，說話怎麼這麼直？”

    “但這好歹是老白你送給我的第二樣東西，我會好好保管，不會弄丟的。”

    謝傾暮笑逐顏開，打破沉悶氣氛。

    老白摸著她的頭，神色動容，沉默半晌，沙啞著嗓音開口。

    “丫頭，你可以叫我一聲爺爺嗎？”

    謝傾暮杏眸圓睜，盯著他片刻。

    “老白爺爺。”

    老白不悅的皺起眉，明顯對這個稱呼不滿意。

    “叫爺爺，叫什麼老白爺爺？沒大沒小的。”

    謝傾暮嘿嘿一笑：“老白爺爺。”

    “哎，你這丫頭……”

    老白的手高高揚起，謝傾暮見狀忙不迭起身跑向門口。

    見後面的人沒有追上來，她在門邊停住，咧嘴一笑，笑容張揚肆意。

    “老白爺爺。”

    “我……”

    老白作勢站起來要打她，她立刻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