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傾暮伸懶腰伸到一半，聽到這話都忘了動作，整個姿勢僵硬。

    她以為昨天殷承昭那話只是說說。

    他這麼做，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顧妄說完，給無聲一個眼神。

    謝傾暮注意到兩人之間的眼神互動，當沒看見。

    兩人要是有什麼互動，八成是在憋著什麼壞。

    “王妃，還有一件事，凌雪公主昨日死了。”

    謝傾暮盯著兩人，也不說話。

    這兩人是商量好一人說一件事？

    “和你們有關？”

    顧妄翹著的二郎腿一甩一甩的，仰著下巴望向別處。

    無聲垂了垂目光，也瞥向其他地方。

    看兩人這心虛的模樣，謝傾暮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

    凌雪是北藏的公主，她一死，必然會引起北藏皇室的猜疑，甚至連兩國會談的事，都有可能會被耽擱。

    顧妄撐著下巴，偏著頭望向別處，磕著瓜子說得理直氣壯。

    “誰讓她敢打你的主意？居然還想把你的臉給扒下來。

    我不殺她，難道等著她來殺你？然後我們所有人等死？”

    謝傾暮知道凌雪對她有敵意。

    她留在這，就是接受凌雪的挑戰。

    但她希望的是以會談為第一，在不破壞會談，耽擱會談的情況下和凌雪對峙。

    這兩人，也太亂來了。

    “你們以後做什麼事，能不能先和我商量一下？

    凌雪公主死了，你們都覺得這很好處理？”

    兩人各看向別處，嗑瓜子的嗑瓜子，撓脖子的撓脖子，沒有一個人吱聲。

    謝傾暮冷得打了個哆嗦，心情煩躁得重新躺下，繼續睡一覺。

    真希望下次醒來，剛纔的一切都是做夢。

    她理解顧妄和無聲想要保護她的動機，可隨隨便便在他國殺人……

    差點忘了，這兩人本來就是殺手。

    這些對兩人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

    可她心中就是堵得慌。

    拜塵閣已經沒了，她也不想讓她們繼續過以前的日子。

    過普通人的日子不好嗎？

    殷承昭回來時，謝傾暮還有些擔心他那邊會不會受到影響。

    看他的樣子，好像一切正常。

    “會談那邊如何了？正常進行下去，大概什麼時候會結束？”

    殷承昭坐下拿起筷子，聞言頓了頓。

    “還挺好吧，反正到時間咱們就回去，也不用管能不能談攏，談不攏打就是了。”

    “……”

    她就知道不能問殷承昭這種問題。

    殷承昭雖然阻止了殷瀾庭，但他也是個完完全全的主戰派。

    他相信自己，他的每一場戰鬥也都戰無不勝。

    謝傾暮給他夾著菜，試探問道。

    “凌雪公主的事……會影響到會談嗎？”

    殷承昭吃著菜，目光在桌上掃視一圈，給謝傾暮夾了塊羊肉。

    “你擔心這個？顧妄她們已經和你說了？”

    “這事可不就是她們做的嗎？”

    “嗯。”殷承昭若有所思點頭。

    謝傾暮一時嘴快，反應過來，已經開始後悔。

    殷承昭不會又想要弄死顧妄和無聲吧？

    她偷偷瞄了眼旁邊的人，他嚥下口中的東西，也出聲道。

    “這事她們兩個處理得還算不錯，北藏暫時不會查到我們頭上，對會談也沒什麼影響。”

    謝傾暮還是頭一次聽到殷承昭誇顧妄和無聲。

    “做得……不錯？”都把人殺了，哪做得不錯了？

    “她們兩個把人扔到春風樓，轉移北藏皇室的視線。

    其他暗衛也都餵了野狼，難道處理得不好？”

    謝傾暮：“……”

    她早該想到，顧妄和無聲會把後面處理好，可她的心裏還是有些不太能接受。

    “那你殺死凌微呢？”

    “北藏皇室沒有一個人希望他活著，他是死是活無人在意。

    況且他野心極大，殺了他，倒也免了日後北藏動盪不是？”

    【敢覬覦我的夫人，不弄死他留著過年嗎？】

    殷承昭表面說得頭頭是道，實際都是瞎編。

    他心裏想的是什麼，謝傾暮聽得一清二楚。

    無論是凌雪還是凌微，雖然不是她殺，但都是因她而死。

    謝傾暮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心中滋味雜陳。

    她只是想要和平的去解決這些問題，但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她的想象。

    她第一次在風雪夜的小木屋裏殺死那個大漢時，她以為她變了，已經被這個時代同化。

    但事實上，她只是被同化一部分，還有一部分，依舊保持著她那個時代的思維。

    這纔是最難受的。

    她吃羊肉足足嚼了好幾息也還沒嚥下，眼中失去聚焦，浸出幾許落寞。

    鬱鬱寡歡的氣息猶如實質的網，將她纏繞，收攏，裹緊，幾欲讓她窒息。

    她現在已經分不清，自己所做的這些決定是否正確。

    她想要改變這個世界的變局，可沒有一件事是按照她期待中的進行。

    “暮兒，怎麼了？”

    殷承昭湊過來，輕輕撫摸她的頭，把她當成小孩子一樣哄。

    或許在他眼中，她就像個小孩子。

    謝傾暮自己心裏清楚，那也只是像。

    她實際是個成人。

    可她卻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

    “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殺人，那以後我都不殺了，好不好？”

    【她還是太膽小了，以後這些事還是不要告訴她。】

    【借其他人的手，倒也不算是他動手。】

    謝傾暮就知道殷承昭嘴裏的話都是表面說說，怎麼可能真的做到？

    他位高權重，手中早已染滿鮮血，洗不乾淨。

    “沒事……我沒事。”

    謝傾暮推開他的手，默不作聲繼續吃。

    只是吃了些許，她就再也吃不下。

    殷承昭看著她這陣子瘦了一圈，眼中滿是心疼。

    “再吃些吧，不然你的身體撐不住。”

    “我累了。”

    謝傾暮站起身，忽然感覺噁心想吐，快速跑到角落的盆邊，卻是吐不出來。

    殷承昭緊張跟上來，輕輕順著她的背。

    “怎麼了？”

    “沒事。”謝傾暮搖著頭，心中升起疑心，但還是維持臉上平靜。

    “應該是剛纔吃得有些多了，纔會想吐，等這毒完全解了，應該就沒什麼問題。”

    殷承昭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她的肚子上飛速瞥過，心裏想的話，悉數進入謝傾暮的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