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傾暮擺擺手，她渾身痠軟無力，只想繼續躺下。

    “將軍無需自責，你已經盡力。”

    她說著，心中打著算盤。

    一會兒得給大夫改改藥方，再繼續吃他的藥，她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好。

    這個時候，也管不了什麼醫者不自醫。

    無聲送走賀霄，繼續守在謝傾暮身旁。

    “我們在這裏逗留太久，殷承昭的人估計快到，我們該走了。”

    無聲心裏清楚，謝傾暮是偷跑出來。

    在這之前，她的內力還被殷承昭封住。

    若是殷承昭找來，只怕這次就不僅是封她內力這般簡單。

    謝傾暮也想走，可她現在的狀態，實在走不了。

    因為她這一身的病，她們怎麼走，往哪走，這些都需要詳細規劃。

    “御醫的案子不破，東明和北藏之間的矛盾依舊還在。”

    無聲掖著被角，聞言眉頭緊緊皺起。

    “可這背後就是殷承昭做的呢？他要攻打北藏，誰能攔著？”

    “……”

    謝傾暮望著頭頂白色的紗帳，眼瞼微斂，神色漠然而迷惘。

    是啊，如果殷承昭非得那麼做，她又能如何？

    “那就……殺了他。”

    她語氣迷茫，自己也不確定這個答案。

    殷承昭死了，東明肯定會亂。

    靠皇太后？

    殷瀾庭只要手中有兵，必定反。

    “殷瀾庭這隻反骨仔也不能留著……”

    謝傾暮喃喃，恍然發覺自己變了。

    若是此前，她決計不會用這麼極端的方法。

    她如此做，和枉顧人命的殷承昭又有何區別？

    可她還是變了。

    從她給殷承昭下毒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改變。

    有時候和平是伴隨著流血的。

    謝傾暮極其掙扎，腦子裏也愈發的亂。

    “你先休息，我去找馬車準備一下，天一黑咱們就出發。”

    謝傾暮想要叫住無聲，但無聲已經出去。

    ——

    冬日的黑夜總是來得特別快。

    謝傾暮坐上馬車，想到張翎容還在城中叫住無聲。

    “要不叫上張翎容？”

    她現在對這個人的印象挺不錯。

    “無妨，他是東明國的使臣，北藏的人不敢把他怎麼樣。

    況且你也說了，賀霄這個人可信，相信他會保護張翎容。”

    無聲說著，趕著馬車出去。

    經過城門，無聲以謝傾暮病重，回東明醫治為由要求出城。

    這些人也知道謝傾暮高燒不退好幾天，沒有起疑。

    若是耽擱謝傾暮醫治，他們可擔不起這責任，直接放行。

    大片大片雪花灑落人間，落在馬車頂，聲音幾近無聲。

    謝傾暮躺在馬車裏，不遠處火盆中的火炭亮著火紅的光，時不時發出輕微響聲，散發出的暖意勉強驅散馬車內的嚴寒。

    她闔著眼，聽著馬車碾過雪地上的輕微沙沙聲，宛如安神曲一般令人舒適。

    晚上本就不好趕路，現在大雪不斷，更是行動不便。

    “無聲，要不找個地方歇下，還是別走了，這種天氣，夜行太危險。”

    無聲的聲音隔著門從外面傳來，低沉喑啞。

    “看情況吧，這附近沒看見有人家。”

    “好，你小心些。”

    謝傾暮腦子燒得迷迷糊糊，實在撐不住，擁著大氅在馬車裏闔眼睡下。

    無聲趕著馬車，留意四周的情況。

    凌冽的寒風裏，殺意帶著破竹之勢，遽然襲來。

    她僅憑直覺，拔出彎刀，一刀劈朝前方。

    “咔！”

    大雪中襲來的羽箭驟然從中間劈成兩半，落到地上。

    無聲勒住馬韁，馬車停住，四周只有風雪肆掠的聲音。

    黑暗裡，視線有限。

    她閉上眼，耳朵顫動，在風雪中捕捉到其他聲音。

    風雪交加的夜色裡，危險氣息宛如巨浪涌來，令人窒息。

    感受到旁邊的殺意鋒芒襲來，無聲抬手提刀做擋。

    “錚——”

    錚鳴聲在風雪中格外清冷突兀。

    謝傾暮剛睡下不久，被刀劍相擊的聲音驚醒。

    她抬手正欲掀開窗簾，一把利劍陡然從窗外刺進。

    白刃裹挾霜冷寒意，朝她橫掃，貼臉而來。

    她條件反射矮身躲過，長劍收回，外面傳來一聲悶哼，再沒刺進來。

    激烈的打鬥聲還在繼續，謝傾暮知道是無聲在外面孤身奮戰。

    她從銀鐲中取出白布纏繞的長劍，出去幫忙。

    手剛搭在門上，外面所有聲音戛然而止，再次安靜下來。

    一切就像是一場戲，現在已經落幕。

    謝傾暮心中一慌，掀開門簾往外望去。

    冷風簌簌撲面而來，大片的雪落在她眉睫，險些糊住眼。

    地上躺著的幾個黑衣人一動不動。

    無聲捂著手臂，站在凌亂的雪地上，目光直視其中一個方向。

    “無聲，快進來。”

    確定周圍沒了危險，謝傾暮連忙招呼無聲，把她拉進馬車內。

    “怎麼回事？這些人想要殺我們？”

    關上門，馬車內氣溫回升，同時也多了股血腥味，瀰漫在車內。

    謝傾暮點燃桌上油燈，從旁邊的藥箱裡拿出藥和繃帶，處理無聲的傷口。

    “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不過剛纔不止他們。

    還有另外一波人，幫了我以後就撤了，什麼也沒說。”

    謝傾暮的動作小心翼翼，不敢太重，怕弄疼無聲。

    聞言她也有些好奇，居然有人做好事不留名，難道是賀霄？

    這個猜測剛冒出來，就被謝傾暮否決。

    站在賀霄的立場，賀霄巴不得謝傾暮別在北藏死掉，定會留下來，怎麼可能打完就走？

    這也讓她想到最近一直暗中跟在她身旁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

    還是說，他們現在就是倒在外面的那批人？

    “你感覺這兩波人都是什麼人？”

    無聲抿了抿唇，斂眸沉思半晌，搖了搖頭。

    “我出去看看。”

    傷口包紮好，她起身出去，不一會兒就回來。

    “都是死士，什麼也看不出。”

    謝傾暮垂眸思忖，臉上神情黑得能滴出水。

    到底是誰想要殺她？

    眼下最有可能殺她的，就是殷瀾庭。

    若是她也死在北藏，東明更是有理由對北藏用兵。

    可那些救了她的人，又是誰的人，為什麼什麼也不說？

    “我去駕車，眼下還是先離開這裏。”

    謝傾暮擔心的望向她的手臂，無聲看穿她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