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的話落下後，空氣中突然安靜。

    顧妄瞥見殷承昭的臉肉眼可見的黑了下去，能滴出墨來。

    她心虛的埋了埋頭，吃個泡菜也不敢發出聲音，閉著嘴慢慢嚼。

    小梁察覺到這陣詭異的沉默，張開口還想再說幾句，她面前的殷承昭冷不丁突然站起來。

    他漆黑的影子籠罩在小梁身上，高大而挺拔的身軀像是一座大山，擋在她面前，壓迫力拉滿。

    她的小心臟狂跳得無法停下，甚至還在加快。

    “吃飽了嗎？”

    顧妄咀嚼的小動作停住，一抬眼，冷不丁對上殷承昭陰沉的視線。

    “……”幹啥呀這？這王妃想見她，他用得著那麼激動嗎？

    她又不是男的，又不會把王妃怎麼樣，難道王妃還喜歡美人不成？

    心裏腹誹歸腹誹，現在殷承昭是她的上頭，她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快速放下筷子，顧妄“唰”的迅速站起身道。

    “王爺有何吩咐？”

    殷承昭陰沉著一張冷峻的臉，雙手背在身後，聲色冷淡。

    “王妃既然想見你，你便隨本王一起去吧。”

    “……”何威說得還真沒錯。

    這殷承昭就是被那個王妃勾了魂。

    王妃又不是想見他，他還巴巴的湊上去。

    不過他很聰明，拿她做擋箭牌。

    小梁先跑回了羑里院，當什麼也不知道。

    顧妄跟在殷承昭身後，他走得很慢，她也不得不跟著走得很慢。

    天上飄著細小的雪，落在手心裏，轉瞬便化成了一滴水。

    “你不是想去西商看看冬季的芸楠湖嗎？”

    冬季的時候，西商那邊的河面會結上一層厚厚的冰。

    西商北面的芸楠湖一眼望不見邊，結成冰更是壯觀。

    每年的除夕夜，湖邊周圍的居民都會在湖邊進行祈禱，求湖中神明保佑來年風調雨順。

    冬季的湖面結冰，足有半丈，甚至更厚，不僅可以在上面滑冰，他們除夕祈福時，還能在冰面上生火，場面壯觀。

    那是顧妄死前最想去一次的地方。

    “王爺這是想讓我去西商辦事？”

    既然殷承昭主動提起，那一定是有事要辦。

    距離過年也不遠了，若是能讓她在除夕那天抵達芸楠湖，她能開心到起飛。

    “確實是有件事，要到西商去辦，而且要快馬加鞭的去。”

    “……”

    現在這個季節，下著大雪，說不定有些地方路都被封了。

    快馬加鞭的去西商，他怎麼不讓她快馬加鞭的去死？

    “什麼事？”

    “現在國庫緊缺，又正是用錢的時候，你也知道，王妃是西商的公主，也是謝家的人。

    謝家是四國第一首富，也是西商的國庫，不能直接向他借錢，但本王可以向西商借錢。”

    現在去西商，確實有些困難，而且想讓西商借錢給東明，總得給人家一點好處。

    “你是想讓我去殺誰？”

    殺了那些有可能拒絕借錢給東明的人，這樣兩國合作的可能性纔會更大。

    她是殺手，也最適合做這種事。

    殷承昭忽然停住腳步，側身冷眼睨視她，眼底凝著輕蔑。

    “你的腦子裏能別總是想著殺嗎？”

    “……”你有資格說這話？

    顧妄無語，還以為她終於是找到一個正常點的上家，沒想到這個上家腦子好像有點問題。

    她一個殺手，不殺人做什麼？

    她不就是幹這些的嗎？

    而且他做過的骯髒事未必比她少，他居然還鄙視她？

    顧妄感覺她的整個人都受到了侮辱。

    殷承昭繼續向前走，踱著步子悠閒得像是在散步。

    “這事本王已經交給鴻臚寺飛鴿傳給在西商的使節，由他們去和西商的皇室溝通。”

    這下顧妄心中更懵了，使節去和西商皇室溝通，那還有她什麼事？

    “那我去做什麼？”

    “問得好，這幾日的降雪來得匆忙，而且量大，估計接下來的日子不好過。

    讓你早些過去，也是怕大雪封了路，河面結冰想要過去，也不好走。

    你早些抵達芸楠那邊，也好避免突然事件，能順利在芸楠湖過個除夕。”

    寒風吹進顧妄的眼睛，好像夾著細雪飛進她的眼睛裏，帶著涼意，酸酸澀澀的很是難受。

    她的心像是一塊堅硬的冰，遇見了難得的光。

    在光的照耀下緩緩融化，化成的水都帶著暖意。

    原來他讓她快馬加鞭，是這個意思。

    原來是她錯怪他了。

    顧妄第一次感受到別人為她考慮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算是讓她馬上去死，她也毫不猶豫。

    “你要去那裏的山上，帶回幾株紅色山茶花回來，記住，是連樹一起帶回來。”

    顧妄的感動還沒持續多久，在這句話後戛然而止，眼中氤氳的霧氣霎時煙消雲散。

    “帶山茶花樹？”

    殷承昭認真的點了點頭，著重強調道。

    “紅色的，要個三五株，王妃主屋旁邊挨着牆的草地有些空，種幾株在哪，也不至於太冷清。”

    “……”顧妄滾燙的心驟然冷下來。

    她，拜塵閣第一刺客，殷承昭派給她的第一個任務居然是去挖樹？

    “那我要什麼時候回來？”

    “除夕一過，能回儘快回來，本王想讓王妃早些看上花。”

    “……”

    她就不該對殷承昭抱有太大希望，這人果然是被女人迷了心竅。

    總算是走到了羑里院，這一路顧妄的心情那叫一個大起大落。

    想到一會兒她還要看著兩人你儂我儂，她心中更加噁心。

    算了，爲了她的西商之旅，她忍了。

    羑里院的人看到殷承昭，像是看到洪水猛獸。

    他們沒想到，他們王爺今晚會來羑里院。

    更沒有想到，他們王爺還把自己的新歡給帶來了。

    這是特意來氣他們王妃的嗎？

    還是說，這是在逼宮？

    王爺想讓王妃主動放棄王妃之位？

    有一說一，王爺的新歡確實嫵媚動人，只是臉上的狠戾也太過鋒芒。

    這一看，就是個不好想與的主。

    與其讓她做王妃，他們寧願要屋裏的西商公主做王妃。

    畢竟西商公主可是為他們出過氣，不會看低他們的人。

    能有這樣的主子，是他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可若是王爺真這麼做……他們好像也做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