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敢進去？”

    謝傾暮抬眼直視殷承昭。

    他的臉在燈籠散發的微弱火光下透著陰鷙的氣息，彷彿從地獄裏爬出的惡鬼。

    他朝她又靠近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進。

    謝傾暮只覺得頭頂像是壓了一座大山，難受得喘不過氣。

    “啊——”

    女人撕心裂肺的慘叫驟然撕裂安靜的黑暗。

    謝傾暮渾身冷不丁一顫，這聲音是冰夏的。

    她望著殷承昭身後亮著亮光的密室，心狂跳不止，繞開殷承昭，腳步不由得加快。

    坐在刑椅上的冰夏臉色慘白，豆大的冷汗劃過她的臉頰，滴落到領口，浸溼了一圈的衣領。

    搭在椅子扶手上的素白的手，被鐵圈禁錮。

    她的手指軟綿綿的垂在半空，指尖肉眼可見的發脹，指甲裡全是黑紫的淤血。

    她的眼皮無力耷拉著，望向謝傾暮時，麻木的臉上忽而勾起一抹譏諷的笑，眼底全是自嘲。

    “王妃……真是好手段，竟是連我的身份都能猜出。”

    她一張開口，口中的血混著唾液流出，掛在嘴邊，刺人眼目，口中肉眼可見的少了兩顆上門牙。

    謝傾暮：“……”

    她再傻，聽到這話心中也起了疑心。

    她的腳像是陷入地裏，無法動彈，寒意如海水用來，轉瞬將她淹沒，骨子裏一片冰冷。

    一件披風披在她身上，帶著還未散去的體溫緊貼其身，轉瞬驅散她身體上的冷意。

    殷承昭雙手從後面伸來，體貼替她繫上披風。

    “王妃是何等聰明，你故意起這麼一個名字，不就是明晃晃的告訴王妃你是誰嗎？”

    謝傾暮：“……”

    抱歉，她是真的不知道冰夏是誰。

    冰夏嘴裏發出嗬嗬的恐怖低音，看兩人的目光，宛如毒蛇陰毒的目光。

    殷承昭兩手搭在謝傾暮的肩上，沉重的重量喚醒她身體的感知。

    披風抵禦冰冷，身體被冷得凍僵的感覺散去，她的心卻像是封在了寒冰之中，麻木沒有知覺。

    “王妃替本王立了這麼大一個功，本王今晚要怎麼報答王妃呢？”

    殷承昭調笑說著，手腕使力，推著謝傾暮轉身離開密室。

    冰夏激烈的慘叫從身後的密室中傳來，隨著兩人走得愈遠，聲音也逐漸遠去。

    謝傾暮僵木著身子，任由他推著往前走。

    她低垂著頭，想著冰夏的名字，又把書中記得的名字過濾了一遍，可也沒哪個和冰夏這個名字有聯繫。

    殷承昭到底是怎麼看穿冰夏的身份的？

    “她到底是誰？”

    謝傾暮好奇心本就重，忍不住問出聲。

    出了書房，殷承昭關上密室的門，眼眸微抬，卻是道。

    “那個坊主派來和你聯絡的人，早就被這女子暗殺，目的就是混進攝政王府。

    你放心好了，她的目標是本王，不是你。”

    殷承昭之前爲了轉移那女子的注意，才藉口說她的身份早就被謝傾暮識破。

    沒想到謝傾暮也有這麼呆的一天，到現在都還沒想到這個女子是何人。

    謝傾暮的小拇指抽了抽，無力垂在身側。

    殷承昭竟是早知道她和坊主有聯繫，還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事。

    就連那個死掉的西商暗衛女子也知道。

    果然，他知道的遠比她多得多。

    “所以她到底是誰？”

    看她如此執著，殷承昭眼底泛起促狹，低頭湊近她耳邊，呵著氣壓低了嗓子輕聲道。

    “這就是王妃求人的態度？”

    “……”謝傾暮麻溜解開披風扔給他，頭也不回道。

    “沒求你，冰夏的事我自己會去查，但湛懸渡的事，我絕不會就這麼算了。”

    她推開門離去，寒風呼嘯刺骨，裙襬獵獵作響。

    雙手環胸，她緊緊抓著自己的雙臂，回到羑里院，一言不發爬上了床，心中劇烈掙扎。

    今日發生了太多事。

    湛懸渡死了，被殷承昭故意殺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殷承昭以權謀私，殺害忠良。

    白素柔死了，被殷承昭僱人羞辱殺害，偽裝成意外，連死了都沒留下一個好名聲。

    冰夏被抓，露出馬腳，酷刑審問，也是殷承昭乾的。

    白素柔因為想害她在大婚之夜失去貞潔，所以殷承昭以牙還牙？

    冰夏是以殷承昭為目標，難保冰夏不會對她動手，所以殷承昭提前動了手？

    會是她想多了嗎？

    她發現，她是真的越來越看不透他。

    闔上眼，黑暗中彷彿還能感受到他呵出的暖氣在她耳邊拂過。

    必須得找個機會，徹底殺了他，不然後麵的局面更加不可收拾。

    剩下的，她只能聽天由命。

    ——

    翌日。

    謝傾暮去了一趟賭坊，見了坊主，告知他昨日的事。

    坊主並沒有傷心多久，只是道。

    “如此一來，我們也無法派人進王府保護公主，只能請公主多加小心。”

    謝傾暮點點頭，說出這次她來的最主要的目的。

    “殷承昭是所有麻煩的源頭，他必須死。”

    她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就被坊主打斷。

    “公主，唐大人交代過，這些事你還是不要插手，留給我們來做就行。

    若是讓攝政王知道你參與到這些事中，難保他會對公主不利。”

    謝傾暮悵然長嘆：“這些事他早就知道，連你這裏，他也已經知道。”

    坊主：“……”

    謝傾暮只是一眼，就看出坊主心中所想。

    她連忙解釋：“肯定不關我的事，我每次出門都很小心的。

    按照我的經驗，你們估計早就暴露了。”

    “……”坊主臉上的神情說不出的變扭：“多謝公主提醒。”

    謝傾暮知道他心中依舊對她有懷疑，但這種事多說無益。

    既然坊主讓她別插手，那她也別讓坊主太過擔心她。

    “那個……南流景那邊可有訊息？”

    坊主點頭：“這個南流景，雖然是個女子，當真是個人物。

    她一到邊疆，不僅抵抗南英的侵襲，五天內一連拿了兩座南英城池。”

    坊主說到這，臉上滿是心悸，端著茶杯淺啜一口大紅袍，也沒有撫平心中的悸動。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大雪比以往都大。

    眼下東明和南英之間那邊似乎也停手了，正在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