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簡陋的小墳
王爺難得在他們羑里院過一次夜,可王妃看起來,似乎反而不太高興的樣子。
畢竟,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謝傾暮起那麼早。
“王妃,這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謝傾暮抱著暖手爐,靠在馬車上,心沒來由的狂亂跳動,說不出是什麼感受。
她和湛懸渡這個人接觸不多。
她對湛懸渡的瞭解,都是從書中得來,這才知道她的生平事蹟和為人處世。
在看書的過程中,她逐漸被她吸引,為她著迷。
這樣一個人,就這麼早早退場,實在可惜。
而且這其中,多半都是因為她的緣故。
若非殷承昭能讀她的心,湛懸渡也不會得死那麼早。
她是女子,能力和才情,卻都不輸給任何一名男子。
她是混亂朝堂上的一顆明珠,即便被遮住光輝,也不妥協的用自己的方式發光發亮。
她那麼優秀,她還有好多好多事沒做。
她還沒有為那些在水深火熱之中的流民發聲。
她還沒有成為春闈的監考官。
她還沒有清掃朝政上的尸位素餐。
她還沒有看著女子能出來做生意。
她還沒有看見明君坐上皇位。
如果是按照書中所寫,除了最後一條,那些她都能做到。
可現在,卻都成為遺憾。
在這詭譎多變的朝堂之上,所有人都在爲了爭奪皇位而耍心機,使手段。
唯獨她,是一心一意在為百姓,為國家做事。
天空像是一塊破布,髒兮兮的,鵝毛大雪飄落,落地無聲。
馬車停住,冰夏冰冷的嗓音在外面響起。
“王妃,到了。”
小梁掀開門簾,冷意瞬間如洪水淹沒而來。
謝傾暮呵著熱氣,從馬車上下來。
斷頭臺上,血已經凝固,顏色暗沉,周圍卻是沒有屍體。
一般斬首的人,屍體都會在斷頭臺上放三天示眾,屍體怎麼可能會消失?
屍體消失,應該是被官府的人拉到亂葬崗。
謝傾暮朝旁邊賣菜的人詢問。
天還沒亮時,確實是有官府在這邊斬死囚犯,之後屍體被拖走,人也撤得很快。
得到這個回答,謝傾暮立刻讓冰夏趕馬車到亂葬崗。
亂葬崗在城郊,加上下雪,很不好走。
還沒到時,外面的小梁出聲提醒她道。
“王妃,前面有黑煙,像是有人在燒什麼東西。”
謝傾暮推門掀開門簾,果然看見前方黑煙滾滾直上。
她等不及的施展輕功過去,冒煙的地方,還有兩個小吏在。
柴堆都燒得差不多,裡面的人也燒成一具乾屍,辨認不出模樣。
畢竟就這點柴火燃起來的溫度,距離骨頭的熔點實在低太低,不可能把人燒成一捧灰。
高不成低不就的,更是讓人見了難受。
“他就是今日早上被斬首的死囚?”
兩個小吏聽到她的話,扭頭朝她望來,像是見到鬼一樣,表情驚駭。
在這之前,兩人壓根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其中一個濃眉大漢很快冷靜下來,僵硬的點頭應道:“對。”
謝傾暮盯著乾屍,像是魔怔一般。
旁邊的火被朔風吹得熄滅,卻又奇蹟般的重新燃起,在冰冷的空氣中躍動。
“叫什麼名字?”
濃眉大漢道:“好像是叫什麼湛懸渡,之前還是個當官的。
聽說是他得罪了攝政王,攝政王隨便安了個罪名就給砍了。”
如果按照流程來辦事,砍一個人走完程式也得兩三個月,而且告示也會貼出。
這人被關進大牢兩天,就被匆匆忙忙拉出來砍頭。
若說其中沒有貓膩,都沒人相信。
另外一個身材偏瘦的小吏拉了拉濃眉大漢,暗示他趕緊走。
這女人出現得詭異,怎麼看都不像是人。
濃眉大漢也是心悸,跟著同伴匆匆離去。
大雪紛飛,落在燒焦的屍體上。
天地蒼茫,寂靜無聲。
小梁和冰夏找來一張薄席和一把鐵鋤。
謝傾暮毫不猶豫拿起鐵鋤,挖開凍土。
直到挖好,她額頭已經大汗淋漓,背上的汗,打溼了內襯。
小梁和冰夏早已把乾屍抬到薄席上裹住,見此抬著屍體放到坑中。
兩人埋好坑,謝傾暮也寫好了一塊墓碑,立在墳前。
簡陋的小墳,埋著一個看不清面容的人。
她的臉就像她的整個人生,被無情的毀得亂七八糟。
她對未來的所有憧憬和抱負,都被埋在這小小的墳塋中。
謝傾暮在墳前站了許久,直到肚子餓得叫出聲,她纔回過神,現在已經過了午時。
她早上一點東西也沒吃,不可能不餓。
“走吧,回去。”
——
攝政王府。
羑里院。
殷承昭早已離開。
謝傾暮吃了點東西,小梁鬼頭鬼腦的進來,神秘兮兮和她說道。
“王妃,昨日側妃出去後出事了。”
謝傾暮面無表情的扒著飯,像個沒有感情的吃飯機器人。
這事殷承昭昨日就已經提前告知她,白素柔出事是必然。
“怎麼了?”
小梁把她從別人那聽到的徐徐道來,說得有聲有色,彷彿她之前就在現場。
白素柔上山,在寺廟裏遇見歹人,被汙了清白,還被人撞見,最後被殺害。
謝傾暮眼底眸光一沉,繼續扒飯。
看吧,她就知道殷承昭心理不正常。
讓別人來欺辱自己的女人,他不是變態,誰是變態?
冰夏從外面進來,臉上的神情如萬年不化的冰雪,說話也是冷冰冰的。
“王妃,有個叫何威的,讓你用了午膳到書房去見王爺。”
“不去。”謝傾暮毫不猶豫拒絕。
她最喜歡的人物死了,死得那麼冤,那麼猝不及防。
她心裏到現在都還像是缺了一塊,空蕩蕩的。
她纔不要去見那個殺人兇手。
“是,奴婢這就去回他。”
冰夏走出院門向何威回話。
“何侍衛,我家王妃身體不適,不能去見王爺,還請何侍衛回去告知王爺。”
何威目光如炬的盯著眼前的女子,卻是抬手指向道路前方。
“這話我說可不好使,不如你代你家王妃,去和王爺解釋一下吧。”
冰夏冰冷的眼盯著何威眼底劃過一抹暗芒。
有什麼是她這個丫鬟非去不可的?這其中必定有蹊蹺。
她也沒有和謝傾暮多說一聲,一路跟著何威到了殷承昭的書房,把剛纔說的話又向殷承昭複述一遍。
期間何威出去拉上書房的門,屋內只剩下她和殷承昭。
殷承昭剝著橘子,點點頭道。
“今日早上,你們王妃在外面確實挺折騰的,說不定她的風寒又該復發了。”
他這話裏帶著幾分打趣的意味,冰夏依舊冷著一張臉,沒有任何反應。
等殷承昭說完,她福了福身道。
“多謝王爺關心,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咱倆難得有時間相處,不如多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