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鬆院。

    殷承昭用著午膳，忽而聽到悽慘的叫喊聲傳入耳中。

    隱隱約約，帶著幾分空靈，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這是……府上出事了？”

    他問出這話，都有些懷疑。

    青天白日，即便是搶劫，也不至於搶到他府上。

    他養在府中的護院，也不是吃白飯的。

    周氏在旁邊解釋道。

    “管家和府上一些人說西商公主是來東明當細作的，讓庫房給羑里院那邊找了點麻煩，這會兒估計是王妃在發動手收拾什麼人吧。”

    她話音落下，外面悽慘的叫喊依舊沒有要停的意思。

    周氏沉默半晌，見殷承昭不說話，試探的開口問道。

    “老奴去讓他們叫小聲些，免得驚擾王爺。”

    “不必，王妃開心就好。”

    “……”

    周氏雙手交握在身前不安摩挲，鬆垮的皮被搓的緊繃，想了想，她還是開口道。

    “庫房那邊少給了王妃幾盆炭火，聽聞早上王妃帶人去曦香院時，有人好像還看見王妃咳嗽了，像是染了風寒。”

    殷承昭夾著羊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

    這不過一個早上的光景，謝傾暮還沒那麼容易染上風寒。

    轉念一想，他眼眸微轉，眼底神色泛起些許波動。

    “她到曦香院去做什麼？”

    周氏偷偷打量殷承昭的側臉，小心翼翼斟酌道。

    “好像是去討要曦香院多的三盆炭火，帶著整個羑里院的人都去了。”

    光是想想，即便領頭的是個病弱女子，那場面也足夠聲勢浩大。

    “拿到了？”

    “這個倒是沒有，估計也是因為這個，所以她才帶著人又跑到了庫房找茬。”

    殷承昭端起瑩白的茶杯，淺啜一口。

    清淡的茶水在口中留下回味悠長的淡香，他隨手放下茶杯，唇角勾起的弧度透出幾分戲謔。

    “奶孃，你又說錯了，即便是在曦香院拿到那三盆炭火，就她那脾氣，也還是會去庫房一趟。

    既然她沒有從曦香院那討到東西，只怕曦香院那邊今晚得出事。”

    周氏聽到這話，輕不可聞的鬆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為何，知道謝傾暮也不算吃虧，她竟是能輕鬆許些。

    旋即她眉間有聚了幾分煩躁，後院相爭，只怕最後王爺還得讓她出麵平息。

    “既然暮兒生病了，就去給她請個大夫，另外讓其他人不要再猜忌她。

    她現在已經嫁入攝政王府，就是這座王府的女主人，斷然不會生出其他心思。”

    “是。”

    周氏出了承鬆院，心中泛起嘀咕。

    她和殷承昭都知道謝傾暮沒那麼容易服軟，再加上她現在身份特殊，殷承昭怎麼就信了她了？

    莫非是謝傾暮給殷承昭下了什麼迷魂藥？

    ——

    殷承昭在書房處理完摺子，抬眼望向窗外。

    屋內不知何時已經點了油燈，外面天色也早已黑了下來。

    冬日的夜晚，來得是一天比一天還早。

    他起身走動，拉開書房的屋門。

    冷風吹來，腦中的倦意瞬間被吹得沒了蹤跡。

    候在外面的何威朝他行禮道。

    “王爺，晚膳已經準備好了，屬下去通知他們過來上菜。”

    殷承昭抬頭望向頭頂，漆黑的夜，沒有一點亮光。

    “不用，去羑里院。”

    “是。”

    何威應完才反應過來，王爺是去羑里院，而非曦香院。

    “對了，剛纔是哪個院的丫鬟過來了？”

    剛纔看著摺子，他也聽到外面煩人的叫喊聲，雖然聽著有幾分熟悉，但不想搭理。

    何威默默跟在他身後，聽到這話出聲道。

    “回王爺，是曦香院的側妃剛提到身邊的貼身丫鬟菖蒲。

    說是側妃出事了，上吐下瀉，屬下已經讓她先去請大夫。”

    對於這事，何威不敢隱瞞。

    白素柔做的那些事王爺都知道。

    王爺還沒有動她，說明王爺需要她。

    他要是隱瞞不報，恐怕會誤了王爺大事。

    殷承昭聽了，唇角自信上揚幾分，正中他白日的猜想。

    果然，謝傾暮絕不可能是蹭了一鼻子灰還灰溜溜走人的人。

    “王妃最近都有什麼動向？”

    “這個……”何威遲疑幾息，悵然輕嘆。

    王妃的輕功是越來越好，他們即便是全神貫注的盯著，盯不住的還是盯不住。

    他也只能認命的誠實稟報：“王妃有時間就偷偷跑出去，我們的人都盡力了。

    而且她的輕功日益精進，我們的人實在跟不上。”

    殷承昭眼眸微微眯了眯，謝傾暮用的武功都是話老白學的，內力應該也是老白傳授給她。

    這麼說來，她用的武功，倒是和他是同一系。

    看來她在習武上，還頗有些天賦，這麼快，就把青霄觀的輕功融會貫通。

    “王妃染了風寒，更嚴重些，還是先去看看王妃吧。”

    “……”是嗎？我怎麼覺得你就是更想去看王妃呢？

    何威嚴重懷疑，謝傾暮就是給他們王爺下毒了，下的那種讓人愛得死心塌地的毒。

    ——

    羑里院。

    院中的下人聚在一起吃著晚飯，談論今日的事，滿臉興高采烈。

    本以為王妃不受寵，他們也會跟著被欺負，這輩子只能在王府裡逆來順受。

    沒想到王妃如此體恤他們，不忍看他們受欺負，帶頭為他們出氣。

    曦香院和庫房的人這次踢到他們王妃這塊鐵板，恐怕以後沒人再敢來找他們麻煩。

    聽到有人進入院子的腳步聲，他們伸著脖子朝外望去，發現是王爺來了，頓時個個嚇得面如土色。

    王爺該不會是來找王妃算今日的賬吧？

    要不要去給王妃她通報一聲？

    十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都沒有動。

    他們王爺可是是四國除了名的戰神，殺人無數。

    不過是從院前走過，就已經把他們嚇得不敢動彈，誰也不敢去通報。

    殷承昭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目不斜視，習以為常的忽略，來到主屋門前敲了敲。

    “王妃，本王進來了。”

    不等裡面的聲音迴應，他推門而入。

    謝傾暮張著大嘴，正要咬香辣雞腿的殘忍樣子冷不丁撞入他的視線，當真是一點也沒有王妃該有的淑女風範和優雅舉止。

    “咳咳……”他輕咳兩聲，打破突然而至的尷尬。

    “聽聞王妃染了風寒，本王還擔心王妃會食慾不佳，看來是本王多慮了。”

    謝傾暮一口撕下一塊肉，給了殷承昭一個白眼。

    “多些王爺關心，你要是再開著那門，妾身的風寒怕是要加重了。”

    小梁聽到這話，連忙去關上門，順便到殷承昭身邊接過他脫下的黑色狐領披風。

    殷承昭順口提醒道：“去多拿一副碗筷過來。”

    聞言，謝傾暮心一顫，殷承昭這是故意來她蹭吃蹭喝的？

    今日她收拾了庫房一頓，其他地方倒是沒敢再來找她什麼麻煩。

    她心情纔剛剛好那麼一小段時間，這人是掐著點的故意來壞她心情？

    “是。”

    小梁話音剛落，謝傾暮嘴裏的雞肉也顧不上咽，連忙制止，說出的聲音有些含糊，但勉強能聽清。

    “小梁，不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