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景言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扇門的。

    沈颯已經崩潰了，說什麼都不跟自己離婚，他第一次看到颯颯的情緒失控，看到她發瘋的扔枕頭、放聲大哭，她心中似乎有無盡的委屈想要發泄，但她又很乖巧的不忍讓她最愛的人看到她最不堪的那一面。

    戚景言抱著她，他生怕她會做什麼傻事出來，但他覺得這樣的自己更混蛋，更不是人。

    錯是自己犯下的，痛苦是自己造成的，對颯颯的傷害卻只能颯颯受著，他替代不了分毫。

    他像個毫無感情的機器一樣，冷靜的對颯颯說：“我可以淨身出戶，我們明天就去辦手續，我所有的錢都歸你。”

    沈颯完全不聽，他當然知道，她要這些錢有什麼用呢？她從一開始就是個對錢毫無興趣的小姑娘，要不是爲了弟弟，她甚至還在街頭髮傳單打零工呢。

    她一無所有的來，跟著他、嫁給他，到如今她擁有了富可敵國的錢，卻彷彿依舊一無所有。

    她只想要眼前的自己，戚景言很清楚，可就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他卻無論如何都再沒辦法滿足。

    大約是沈颯哭累了，她開始怔怔的坐在床上發呆，戚景言眼看著她平靜下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這個屋子裏了。

    接下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有諸多房產要做過戶、財產要贈與，離婚合同也要擬……每一樣，都是在他心頭上劃刀子。

    “等你平靜了，我就去準備接下來的事情。”眼看著颯颯突然就不哭不鬧像個木偶一樣的呆呆盯著被子，戚景言也有點擔心自己離開後她會不會想不開。

    “颯颯？”他擔心的喚著。

    沈颯抬起頭，茫然的看著他，目光甚至沒有交集。

    這短短的一瞬間，沈颯覺得自己像是死過一次，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死的心都有了，戚景言是她的太陽，但在剛剛那一刻，在他說出離婚的時候，她的太陽就落下去了。

    沒有太陽會怎樣？

    植物不能活，動物不能活，人也一樣，所以那一瞬間，她很想去死。

    可她幾乎是頃刻之間就冷靜下來了，她用力驅散掉這個念頭，然後她哭鬧、摔枕頭，她儘可能的發泄過自己內心的悲痛時，心底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不對勁，哪裏不對勁，大叔不會這樣的。

    大叔對她的感情，她看得見觸碰得到。

    大叔對她的愛，她從來不曾懷疑。

    轉折點一定是兩週前發生的事情，那天晚上和她離開酒店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令大叔下定決心要和她離婚。

    是她走之後又去了別的女人？

    還是大叔發現他和自己發生了關係？他接受不了他違背了承諾？

    沈颯腦子裏亂糟糟，她沒有辦法冷靜去思考，但她只有一個念頭支撐著她瀕臨崩潰的神經——大叔不會不要她，他那麼善良又那麼好，這裏麵一定有誤會！

    但是她不確定大叔會不會留下他們的孩子，大叔已經提出了離婚，這個時候告訴他自己懷孕了不是明智的選擇，他可能會一狠心連孩子都不要！

    不，寶寶一定要留下來，不管大叔同意不同意，她一定要生下這個寶寶！這可能是她和大叔之間最後的紐帶！

    想到這裏，沈颯忽然變得出奇的冷靜，耳聽著大叔說“出去一下”，她機械性的點點頭。

    看著房門被大叔關上，沈颯怔怔的盯著那扇門，那扇門像是大叔關上的心門，她在思考，該怎樣才能重新開啟。

    拖延時間，生下寶寶，找出真相。

    沈颯幾乎是一瞬間做出了這個決定，她顫抖著摸到手機，查詢著機票。

    ***

    戚景言下了樓，正看到張媽站在二樓的樓梯口往上張望，見到面色鐵青的少爺，她忙擔心的問：“您和夫人吵架了？我在樓下都聽到聲音了。”

    不只是她，奶黃包也在小窩裏嗚嗚的狼叫，戚景言嘆了口氣，知道瞞也瞞不住了，他索性平靜的說：“沒吵架，我跟她說離婚了。”

    “為什麼？”張媽簡直震驚極了，她扶著樓梯把手纔沒讓自己從樓梯上摔下去，明明晚上回來兩人還好好的啊！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戚景言的眼底是掩飾不住的絕望和疲憊，他低聲說，“張媽您去休息吧，這件事情我也不會多說，您知道了就成，回頭幫我照顧好颯颯。”

    “您這是……”

    “我的東西都給她了，我什麼都不想要，明天我會自己出去靜靜，自己待一段時間。”戚景言擺擺手，“拜託您了。”

    張媽內心的震驚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但至少有一點她是肯定的，這個婚，少爺是被迫離的。

    而從剛纔夫人的哭鬧來看，夫人更是不想。

    到底怎麼回事，跟那晚的事情有關嗎？張媽內心越發不安，她猶豫著說：“少爺，其實……”

    戚景言轉身就走，他現在什麼都不想聽，而且他知道張媽要說什麼，無非就是一些勸他們和好的話，但張媽怎麼會知道到底發生過什麼呢。

    “我累了，過段時間再說吧。”

    戚景言不顧張媽的挽留，回到房間裡後，他強打著精神開啟電腦，思考著該如何整理他手裏的資產，如何擬定離婚協議。

    手機叮咚一聲響，是颯颯的專屬鈴聲。

    戚景言沒想到她會發微信過來，他點開看了一眼，颯颯問：

    【我同意離婚，但是可不可以等我畢業之後？】

    【不行，太久了。】戚景言想都沒想就回復，但很意外颯颯居然會同意離婚，這是她的緩兵之計嗎？

    她不會以為這樣就能讓他回心轉意吧，怎麼可能……

    沈颯的訊息又來了：【那再給我過一次生日，可以嗎？】

    戚景言猶豫了，他們倆認識的時候颯颯就已經過完生日了，原本他還以為以後會有很多次給她過生日的機會，萬萬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距離颯颯生日還有三週，甚至生日後沒多久，就是他們領證一週年的日子了。

    要答應嗎？

    想要長痛不如短痛的離開颯颯，可是連他自己似乎都沒有準備好。

    他知道這個時候其實不該拖著，但他很不爭氣的再次自私了起來，晚點離婚這也沒什麼的，等颯颯精神穩定了，等自己處理好這一切再離婚不遲，這些事情都需要時間。

    【好。】戚景言回覆著，【等給你過完生日，咱們就去辦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