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備了十六道菜。

    全是海鮮。

    “聽憬塵說你喜歡吃海鮮。”老爺子邊拿溼巾擦手，邊看黎爾。

    “......是。”

    她心中微訝。

    自己沒說過，他怎麼知道的？

    轉念一想，易憬塵能調查到許雲知，想必連她幼兒園逃過幾次學都知道。

    “這些菜裡最喜歡哪一道？”老爺子又問。

    桌下，黎爾的手輕拽易憬塵的衣角，求助。

    這是什麼意思啊？

    該怎麼答？

    易憬塵卻沒幫她解圍，也隨桌上眾人的視線看向黎爾。

    等著她的回答。

    黎爾嚥了口唾沫，指著中間那盤菜，“扇貝。”

    “劉秘書，把扇貝換到這孩子跟前。”

    “是。”

    黎爾受寵若驚。

    她拿起筷子準備夾菜，突然，吧嗒一聲響，筷子前半截掉下來，咕嚕嚕滾了幾圈，掉到地上。

    “噗嗤——”

    易邵謙手背掩著嘴巴，笑了出來。

    黎爾的臉滾燙。

    她沒用過這種摺疊筷，不知道兩截筷子之間還有跟螺絲，需要擰緊才能使用，否則，就會像現在這樣，在大庭廣眾下出醜。

    其他人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生怕說錯話，傷了這孩子的自尊。

    便都看著易憬塵。

    他正預開口，就聽黎爾面色坦然得說道，“請問，有一次性筷子嗎？”

    劉秘書微怔。

    隨即反應過來，笑著點頭，“有，我這就去拿。”

    “劉叔，幫我也拿一雙。”易憬塵說著，在桌下握住黎爾的手。

    切。

    易邵謙朝天翻了個大白眼。

    擱這秀什麼恩愛啊！

    一頓飯吃得黎爾胃疼，時刻提防著誰朝她提問題，堪比鴻門宴。

    飯後。

    喝了幾盞清茶。

    易憬塵藉着有事要說，把黎爾帶回房間。

    看著兩人上了二樓，老太太悄聲問，“你覺得這孩子怎麼樣？”

    “遇事不慌不忙，有膽量。”老爺子品著茶，看起來很滿意。

    “呵，我看是窮酸樣吧。”易邵謙窩在旁邊打遊戲，順嘴回了句。

    砰。

    老爺子將茶杯拍在桌上，“你哥選的人，輪得到你多嘴？”

    “爸，您跟他生什麼氣，他就這個性子。”魏如華賠笑，急忙拉着兒子走了。

    二樓。

    黎爾進門後環顧四周。

    感嘆，有錢真好。

    易憬塵的臥室頂她家三倍大，風格雖簡約，卻處處透露著高品位。

    “吃吧。”

    他掀開推車的蓋子，“知道你沒吃飽。”

    餐車裏擺著四道家常菜，一碗羅宋湯，一份糕點。

    黎爾心下微動。

    她必須得承認，易憬塵這人，能處！

    “那幅畫挺特別的。”黎爾咬著桂花糕，瞅著牆上的油彩畫。

    蔚藍色作為主基調，像是大海的顏色，一條似鯨非鯨的動物，暢遊其中。

    畫風抽象。

    卻帶著股神奇的魔力，讓人看到它，就感覺很自由。

    聞言，易憬塵視線從手機螢幕移開，盯著畫，眼裏辨不出情緒。

    見此。

    黎爾便知自己多言了。

    這幅畫背後應該藏著故事，而她不想，也不願意去探尋別人的故事。

    易憬塵低垂著眼，“這幅畫......”

    黎爾打斷他的話，捂住耳朵，“千萬別告訴我，我不想聽。”

    “為什麼？”

    “一般知道秘密的人都活不長。”

    “你還挺惜命。”易憬塵笑了起來。

    黎爾吃完糕點，又留了一刻鐘，說，“我想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吧。”她稍微客氣了下。

    易憬塵拿起車鑰匙，“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按照嫁娶流程，我得上門提親，雖說咱們少了這一步，可禮數還是要盡到。”

    黎爾去時獨自一人。

    回來時，豪車開道，浩浩蕩蕩。

    易憬塵本就生的樣貌好，此時收斂起妖孽般的性子，端的是斯文儒雅範兒，很能唬人。

    進門沒一會功夫，就和楊茹聊熟了。

    “媽，這次的主刀醫生是我朋友，他還請來自己的導師為手術方案把關，費用方面您也不用擔心，就好好把病養好。”

    這聲媽一出來，楊茹更加歡喜。

    橙子切成薄薄的片，端過來，柔聲道，“勞你費心了，黎爾脾氣急，你得多擔待些。”

    “她這樣就挺好的。”易憬塵說。

    黎爾一口一個吃著葡萄，心說，我也覺得我挺好。

    “爾爾，憬塵還沒來過咱們家，你帶他去你臥室看看。”楊茹推著黎爾。

    “媽，不用了吧。”

    “我也想看爾爾長大的地方。”易憬塵將話堵死，黎爾只得把門開啟。

    臥室有面照片牆，記錄著黎爾從幼年到成年的點滴。

    易憬塵的目光從照片上一寸寸移過，突然，指著左上角，“你還會潛水？”

    “是啊。”

    黎爾看著那張潛水照，那時她才十歲，“說起來，我還救過一個小胖子。”

    “胖子？”

    “嗯，當時在水下，他被水藻纏住腳，因為身體太胖的原因活動不開，是我幫他解開的。”黎爾一副深藏功與名的模樣。

    易憬塵盯著照片，“這麼奇妙的緣分，後來呢？還有聯繫嗎？”

    黎爾奇怪得看了他一眼。

    誇張得搖頭，“你是沒看到那個小胖子，戴著潛水鏡，臉上肉都是擠在一起的，我當時雖然小，但審美還是有要求的。”

    易憬塵舔了舔後槽牙。

    沉默。

    過了幾秒，又問，“十歲就會潛水，還能救人，技術這麼好，誰教的？”

    黎爾臉色微變。

    半晌。

    “我爸爸。”她輕聲說。

    易憬塵目光又轉回照片牆。

    除了黎爾的單人照，就是母女合照，看不到第三個人的影子。

    從他進門就發現了，這個家沒有男主人。

    連一張肖像都看不到。

    像是刻意為之。

    黎爾明顯不想說這個話題，易憬塵指著書架問，“我能看看嗎？”

    “隨便。”

    當他的手碰到書架時，黎爾忽然想到什麼，飛奔過去。

    已經來不及。

    易憬塵翻著那本建築學專業書，一張照片輕飄飄落下。

    他俯身準備去撿。

    黎爾已經撿起，將照片藏在身後，喘著氣說，“上學時的追星簽名，沒什麼好看的。”

    “嗯。”易憬塵翻著書，神色如常。

    又過了會，他接到電話，要回趟公司，便向楊茹告辭。

    “人不錯。”楊茹是丈母孃看女婿，怎麼看都順眼。

    “你才和他接觸一個小時，就覺得人不錯啦？”黎爾說笑著，回到臥室，把易憬塵取下來的書放了回去。

    “噯，我的照片呢？”她抖了抖書，沒找到。

    奇怪。

    剛剛明明放在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