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雅格西餐廳。

    “黎小姐，結婚以後你就負責當好賢妻良母，我呢，對你印象還是不錯的，想吃什麼隨便點，不過老外的東西都是花架子，貴還不好吃......”

    黎爾如坐鍼氈。

    她今天就不應該來，坐下不到半小時，被‘地中海’盤問、秀優越、說教......

    脾氣再好的人，也得發飆。

    “先生。”黎爾打斷他，“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

    “好好好，你去。”男人隨著她起身的動作，視線在她腰腹遊走，絲毫不掩色意。

    等黎爾重新回到餐廳。

    桌上擺了兩份番茄意麪。

    如果她沒記錯，應該是選單裡餐價最低的。

    地中海邊狼吞虎嚥，邊點評，“味道一般，比不上我去年在巴黎吃的。”

    黎爾，“......”

    她端起面前的杯子，想著怎麼找個理由離開。

    “小姐，您好。”服務員微笑著過來，“我們店下個月週年慶，有徵集顧客意見的環節，麻煩您留個言，好嗎？”

    “好。”

    黎爾接過紙和筆，看到上面有句話。

    ——不要喝，你對面的男士放了東西。

    轟隆。

    黎爾覺得腦子炸開了。

    她平靜自若地在便籤上留了言，看向服務員，“謝謝。”

    “這橙汁不便宜，黎小姐，你可不能浪費啊。”地中海直勾勾看著黎爾。

    眼神赤裸、陰戾，像下水道里的老鼠。

    “我說——”

    “聽過勸酒的，還沒聽過有勸果汁的。”

    黎爾聽到身後傳來一道清朗的男音。

    她心臟猛跳。

    回頭，“怎麼又是你？”

    易憬塵一身米白色休閒裝，戴著金色邊眼鏡，嘴角揚著好看的弧度，朝她勾勾手，“過來。”

    “你誰啊？和黎小姐什麼關係？”地中海一副防備姿態。

    黎爾反應過來。

    急忙躲到易憬塵身後。

    探出個腦袋，開始告狀，“他往果汁里加東西。”

    “放屁！”地中海急了，“少在這血口噴人，你有證據嗎？”

    黎爾抓著易憬塵的胳膊。

    昂著下巴，囂張地問，“知道他是誰嗎？說出來嚇死你！景州有名的化學專家，就你那點伎倆，都不夠在他跟前顯得。”

    地中海將信將疑。

    “正常情況下，水的密度是1g/cm³，常溫常壓下呈無色透明狀液體，遇裸蓋菇素後密度變低。”

    “我猜，你放了兩粒？”易憬塵說完，地中海臉色大變，見勢不妙。

    想溜。

    跑到門口，被迎面而來的警察拷走了。

    黎爾長舒口氣。

    易憬塵抱臂，似笑非笑，“你已經飢不擇食到這種地步了？”

    “都是被我媽媽逼的。”黎爾嘆氣，“這個月相親第七回了。”

    “嗯，這次打算怎麼謝我？”

    “那......再送你一件兔女郎裝？”

    黎爾說完，兩人都沉默了。

    她試圖打破尷尬，“最多，再外加一個小皮鞭？那家店還挺貴的。”

    易憬塵氣笑了。

    戳戳她的臉，“沒完了是吧？”

    黎爾退開一步。

    雖然相親男不行，可眼前這隻花蝴蝶也沒好到哪裏！

    這時。

    旁邊餐桌的小情侶依偎著，甜甜蜜蜜得從黎爾身邊經過，她愣愣地看著。

    “羨慕？”易憬塵問。

    黎爾搖頭。

    她只是在那個女孩臉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黎爾沉浸在思緒裡，易憬塵什麼時候從她身邊離開的，都不知道，直到，餐廳響起輕柔的鋼琴曲。

    是《夢中的婚禮》。

    舞臺中央一束光傾瀉而下，光影落在易憬塵肩上，他溫柔的像仲夏的一股清風。

    吹散了黎爾心頭的焦躁。

    一曲終了。

    易憬塵跳下舞臺，在她面前站定，“黎爾小姐，如果你不介意日久生情的話，咱們今天就去扯證。”

    “什麼意思？”

    “看不出來我在向你求愛？”

    “只看出你瘋了！再說，你不是有女朋友？”

    易憬塵舉起右手，邪笑，“是啊，不在這呢嗎？”

    黎爾，“......”小臉通紅。

    她恨自己有秒懂的神力。

    “先看看這個。”易憬塵遞來一份合同。

    黎爾翻了翻，譏笑，“都什麼年代了，還玩契約婚姻的把戲？”

    “套路是老了點，但找到對的人，也能玩出新花樣。”

    “無聊。”

    黎爾扔下合同，準備走人。

    被易憬塵按住肩膀。

    合同再次塞進她手裏。

    “與其天天見這種貨色，還不能保證人身安全，不如和我來場愛情買賣，這麼划算的交易，聰明人都會答應。”易憬塵笑著說。

    “少給我扣高帽子。”黎爾指著其中一條，“一週回家兩次？”

    “應酬多，你要是想要陪伴，我可以......”他話沒說完，就被黎爾打斷。

    “我考慮考慮。”她又想撒腿跑。

    有錢。

    有顏。

    還愛在外面花天酒地不著家。

    這麼誘人的條件，她怕再聽下去，自己會當場答應！

    “回來。”易憬塵再次出手，按住她的肩。

    黎爾撲騰兩下。

    怒了，“你有事說事，總扒拉我幹啥？”

    易憬塵掏出手機，“加個微信好友。”

    黎爾捂住口袋。

    可在絕對勢力面前，她就像只任人宰割的白斬雞。

    易憬塵握著她的手指，解鎖、掃碼、驗證好友，然後發話，“不準刪。”

    黎爾挺不服氣，“我要是刪了有什麼後果？”

    易憬塵笑得如清風朗月，“身首異處。”

    “......”黎爾翻了他一眼，跑了。

    回到家。

    屋裏沒人。

    電話吵個不停，黎爾接過。

    “楊女士，你想好了嗎？醫院腎源緊張，錯過這次不知道要排到什麼時候，你身體耽誤不起。”

    “喂？你在聽嗎？”

    “......喂？”

    黎爾淚如雨下，衝進臥室，在牀頭櫃裡翻出維生素，倒了幾粒在嘴裏。

    很苦。

    她回頭，楊茹提著菜籃子站在客廳，手足無措。

    “為什麼要瞞著我？”黎爾嚎啕大哭。

    “媽媽怕說了你難受，”楊茹也紅了眼圈，“對不起，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所以，你讓我相親是......”黎爾不敢多想。

    “人一病啊就容易胡思亂想，媽媽就是怕等不到你結婚那一天了，更怕，你這輩子就栽在許......”

    “媽，過去的事就不提了。”黎爾擦擦眼淚，“你好好養病，錢我來想辦法。”

    “還有，我今天的相親物件很帥，可以發展。”

    “真的？”楊茹笑了起來。

    黎爾翻開易憬塵的朋友圈。

    挑了一張他在馴馬場的照片。

    楊茹點點頭，“模樣俊，家世看著也不錯，不會是騙子吧？”

    “他能騙我啥啊？財還是色？”

    “我女兒好著呢！”

    黎爾看楊茹心情好轉，回到房間。

    掏出協議。

    撥打電話。

    “我同意了。”她說。

    “冒昧問下，是什麼讓你下定決心的？”

    黎爾深吸口氣，“我媽媽生病了，需要錢。”

    那邊靜默數秒。

    易憬塵的聲音再度響起，輕飄飄道，“這麼爛俗的梗，還以為你是被我打動了。”

    黎爾感到難堪。

    她並不仇富，但這人無所謂的態度，像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不要怕。”

    她聽到易憬塵說，“我會安排最好的醫療團隊為伯母治病。”

    然後，那邊掛了電話。

    黎爾翻著書頁，從裡面取出照片。

    少年人穿著藍白相間的運動服，逆著光，伸著雙臂，笑得沒心沒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