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盼盼字字泣血的指控下，張美英愣了許久，才顫抖著嘴唇搖頭。

    “不對…不對。”

    “不是你說的那樣！”

    張美英雙眸飛速轉動，回想著她這十八年來的經歷，眼中的光芒愈發堅定。

    對，事實不該是趙盼盼說的這樣的！

    在眾人沒注意到的角落裏，趙強正貼著牆根跟只王八似的往外爬。

    張美英心中思緒翻涌，最後回頭一眼就看見了滿臉心虛往外溜的趙強。

    她怒目一睜，伸手就揪住了正往外逃的趙強。

    “趙強，盼盼說的是怎麼回事？我給你的錢呢？盼盼為什麼要賣血才能上大學？你跟我說！”

    張美英眼中血絲遍佈，趙強被她瞪得渾身一軟，差點直接昏過去。

    完了，到底還是被發現。

    趙盼盼一歪頭，似是發現了新資訊。

    “什麼錢？你們在說什麼？”

    張美英氣得雙手顫抖，但依舊揪著趙強的衣領不鬆。

    “我就說盼盼不該這麼輕易被騙的，肯定是你把錢都給趙小寶花了！”

    “我每個月都往家裏寄錢，盼盼可是你的親女兒，你怎麼能這麼對她！”

    趙盼盼爬行的動作一頓，看向張美英的目光帶了些猶疑。

    張美英每個月都往家裏寄錢？

    那她怎麼從來沒見過張美英？

    趙強黑瘦的臉上滿是驚恐。

    他看了看對面兇如羅剎的張美英，又看了看趙盼盼。

    最後趙強認定，還是趙盼盼更嚇人點。

    旁邊就有警察，至少張美英不敢真對他做什麼。

    趙強一吞吐沫，磕磕絆絆地解釋。

    “盼盼你別聽她瞎說，她壓根沒給過錢，她就是不想要你了，殺她，快殺她啊！”

    張美英似是早料到趙強會使這麼一招似的。

    她回手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一個筆記本，遠遠地丟到趙盼盼面前。

    “我就知道盼盼是被騙了，這是我的日記，你自己看吧。”

    趙盼盼這會兒心亂如麻，忘了自己的魂體無法觸碰，伸手撈了一把只摸了個空。

    解不愁走上前，翻開日記一頁頁展示給趙盼盼。

    【孩子出生了，是個女兒，趙強不太高興，連名字都沒取，我覺得盼盼這個名字很好，她就是我人生的盼望】

    兩個月後。

    【王瘸子趁家裏沒人，進屋摸了盼盼，她還那麼小！媽說厭勝之法不能隨意施用，可王瘸子敢碰我的盼盼，我必須讓他受點教訓！】

    三年後。

    【我出獄了，趙強跟別人結婚了，盼盼管那個女人叫媽，趙強說盼盼有個坐過牢的媽只會影響她的未來，我覺得他說的對，以後我就負責好好掙錢，我的盼盼要上大學，去大城市過好日子】

    【今天是盼盼的生日，村裏人說我是掃把星，不讓我進村，我在村外看見劉娟領著盼盼出來了，盼盼穿著新衣服，她在家裏的日子應該很好，我要繼續努力給盼盼攢大學學費】

    每一頁的日記寥寥數字，但卻足以讓人拼湊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從反面翻開筆記本，是一列列詳細的賬單。

    【工資800元，給盼盼600元】

    【工資1200元，給盼盼1000元】

    【工資2500元，給盼盼2000元】

    張美英將自己從出獄開始的工資一筆一筆記下，每個月只留下勉強餬口的生活費，剩下的錢，她都給了趙家。

    最後一筆錢，是趙盼盼死前一個月，當時她工資三千，給了趙家兩千五。

    日記的中間，隔三差五都有一張照片。

    是張美英在村外河對岸拍下，劉娟和趙盼盼玩耍的模樣。

    從前張美英藏著一身法術，怕被人發現。

    直到王瘸子試圖威脅趙盼盼，張美英忍無可忍動用厭勝之法，在那個年代被冠以極重的封建迷信罪坐了三年牢，也因此被村裏視為災星。

    張美英怕影響趙盼盼，只有在趙盼盼過生日這天才敢來遠遠看一眼。

    這也是她和趙強達成的協議。

    她答應每個月都給家裏生活費，趙強也答應，每年生日都讓劉娟帶著趙盼盼去河邊玩耍，讓張美英見一眼她的女兒。

    在那個年代，手機還是稀罕物。

    可張美英仍舊用自己所剩不多的生活費，省吃儉用買了一部手機。

    她想時時刻刻都能見到女兒。

    她辛苦了這麼多年，只想讓女兒過上好日子。

    可到頭來，還是被趙強給毀了！

    解不愁翻頁的動作很慢，趙盼盼幾次想伸手加快他的速度。

    日記的紙張泛黃，字跡也早已模糊。

    她很確定，這是張美英日復一日積攢下來的痕跡。

    直到最後一頁看完，趙盼盼癱坐在地上，猩紅的眼中早已空洞無神。

    她總算明白了。

    從小她不受家裏待見，只有在過生日那天，劉娟纔會給她買一身新衣服，還特例帶著她去河邊玩耍。

    那是她一年中最幸福的時刻。

    也正是因為這點，她從未懷疑過劉娟不是她的親生母親。

    原來她和張美英一直都被矇在鼓裏。

    就連這點幸福，也是借了她親生母親的光！

    趙盼盼將目光緩緩轉向趙強，猩紅的眸中帶著哀怨的恨意。

    “趙強，你騙得我好苦啊。”

    趙盼盼咧開豔紅.唇.瓣一笑，瘮人得要命。

    趙強白眼一翻，哆哆嗦嗦得差點癱在張美英手裏昏死過去。

    完蛋了，到底還是讓她知道了。

    “盼盼，你聽爸解釋啊……”

    趙強磕磕絆絆吭哧了半天，卻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有什麼好解釋的。

    明明就是他扣下了張美英給的生活費，都拿來養活他的胖兒子了。

    “趙強，你們一家三口，等著去地下團聚吧！”

    趙盼盼咬咬牙，撐著虛弱的魂體從地上爬起來，隨後以極快的速度朝趙強衝去。

    衝破警局的屏障，已經消耗了趙盼盼大半法力。

    此刻的她，完全是憑藉着被騙十八年的執念與怨恨，硬撐著才能行動的。

    張美英嚇得臉一白，趕緊將趙強攔到身後。

    “盼盼，別衝動，媽媽幫你！”

    嬰靈也適時撲上去，一口叼在趙盼盼手腕上，生怕她衝動觸發血契。

    可她被騙了這麼久，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都別想攔她！

    趙盼盼一腳將嬰靈遠遠甩到牆角，繞過張美英直撲趙強和趙小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