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韓貞笑著從書桌旁走開，而後問道：“說吧，什麼事兒？”

    沈嘯卻彷彿沒有聽到韓貞的話一樣，在房間裡左看看，又看看。

    又走到韓潔的背後，看她臨摹了一會兒。

    “怎麼？你也想練字？”

    韓貞笑道。

    沈嘯嘿嘿一笑：“韓潔那臨摹的，是真跡？”

    韓貞皺了皺眉：“當然不是。”

    “原來不是啊。”

    沈嘯嘆了口氣：“我看那紙頁都泛黃到那個地步了，居然還能是假的！”

    “做舊又不難。”

    韓貞疑惑道：“你今天是怎麼回事？怎麼忽然對琴棋書畫這種東西感興趣了？”

    沈嘯心想我肯定感興趣啊，這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這不是生意上的人接觸得多了，想要弄點高雅的東西來靜靜心嘛。”

    沈嘯嘆了口氣：“但誰知道你這書房裏竟然全是些贗品。”

    韓貞一挑眉：“誰說的？”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韓貞冷哼一聲：“就你剛纔說的那副字，雖然不是顏公真跡，但卻也是明代大書法家所臨摹，幾乎已可做到以假亂真！”

    “那不還是假的？”沈嘯嘆了口氣：“算了，假的就假的吧，多找幾個看看，換算下來就當看了一副真跡好了。”

    韓貞起身指著沈嘯氣笑道：“你當這是大白菜啊，還多找幾個看看！”

    “不過雖然那副字是贗品，但我這兒也不是沒有真跡！”

    說著，韓貞便轉過身去，從韓潔右手邊的櫃子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個盒子。

    將那長而狹隘的盒子開啟，韓貞輕輕地從其中取出一張紙來。

    “這字兒寫得倒是挺有風格，看起來像...像那樹杈子一樣。”

    沈嘯瞥了一眼，故作漫不經心道：“還是韓潔正在臨摹那個正楷好看！”

    “你懂個屁！”

    韓貞的眼中充滿了愛惜：“此貼乃是後唐皇帝李煜真跡，雖然李煜在書法造詣上不如顏公，但其詩詞水平和其地位卻為其書法作品又添了不少價值！”

    “你信不信，就這麼一張紙，若是拿出去賣，頂得上你商會至少一個月的收入！還是有價無市！”

    “這麼值...這麼寶貴嗎？”

    沈嘯猛地便來了精神，走到韓貞的身旁嘿嘿一笑：“哪裏來的？”

    韓貞神色倨傲：“早些年從洋人手裏弄來的，花了不少錢呢！”

    十七世紀四十年代起，西方豪強開始在這片富饒的土地上燒殺搶掠，對於珍藏在各地的文物，他們雖然欣賞不動，但卻也沒有絲毫手軟！

    韓貞能夠從他們手中弄到這東西，想必當時是費了不少功夫。

    沈嘯呵呵一笑，就要伸手去拿。

    “啪。”

    但可惜，被韓貞毫不留情地拍在了手上：“別亂動！這可是國寶！”

    “我這不是想瞻仰瞻仰這李後主的真跡嘛。”

    沈嘯哼哼道：“又不會給你弄壞了，怕個啥。”

    韓貞重新將那副字收好，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麼主意，說說你的目的吧。”

    “不愧是韓二爺，果然是慧眼如炬。”

    沈嘯笑道。

    “少拍馬屁，說不出來個理由，想都別想。”韓貞冷哼一聲。

    沈嘯嘆了口氣，將心中的計劃簡明扼要地複述了一遍。

    聽完，韓貞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不太好辦。”

    韓潔不知何時已放下了手中的筆，道：“洋人肯定也會請來這方面的專家，你想要魚目混珠，風險太大。”

    “風險再大也要試試！”

    沈嘯堅定道：“我們的國寶，一定要留在我們的土地上！”

    “你找的這個人，可靠嗎？”韓貞忽然問道。

    “這不是準備從您這裏借點兒東西讓他掌掌眼，順便也摸一摸此人的深淺。”

    “也罷，潔兒，將那副字收起來。”

    韓貞沒有想多久便做出了決定：“我這副真跡也先交在你的手中！”

    說著，他便又把那副字取了出來，連盒子一同交給了沈嘯。

    “但有一點。”

    韓貞道：“如果陸世祥此人有洩露訊息、投靠洋人的傾向，立刻收手！”

    沈嘯鄭重地接過兩幅字，點了點頭：“您放心，我有分寸。”

    ......

    回到小洋樓沒有等多久，沈嘯便等到了洪門老刁從九龍派來接他的車。

    陳風此刻還在唐寮那邊忙活，因此這次沈嘯便獨自一人到了九龍。

    來到洪門小院裏，老刁將幾張紙遞給沈嘯：“這就是陸世祥的資訊，你看完之後咱們就出發，天色已經不早，再晚點兒就要等明天了。”

    “行。”

    沈嘯接了過來，細細看著。

    陸世祥，十年前從內地來到港島，一次偶然的機會和宋向群結實，而後在宋向群的商會裏進行了登記，創辦了世祥古玩店。

    此人不沾菸酒，不近女色，平時幾乎不與人交友來往，每日基本都在店中讀書自樂。

    世祥古玩店九年來收入總和為負值，雖虧損不大，但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

    古玩店中的貨物不限於珠寶、瓷器、字畫等，如刀劍、佩飾等小玩意兒也有涉獵。

    看完這些訊息，沈嘯心中對這個陸世祥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但同時也產生了一個疑惑。

    開店一般就是爲了賺錢，這陸世祥的古玩店一直虧損，他為何還要一直開下去呢？

    “怎麼樣沈老闆？”老刁問道。

    “差不多了，但有些事還是得見到人之後才能明白。”

    沈嘯道：“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走！”

    作為習武之人，老刁的性格自然是雷厲風行的那一種。

    沒多久，兩人便來到了世祥古玩店的門前。

    世祥古玩店的位置和左寒青的洋行乃是同一條街，按理說，這一片區域可是九龍城區最為繁華的地帶。

    但陸世祥的店門前，卻是一片門可羅雀的景象。

    怪不得一直虧損，連客人都沒有，能不虧損嗎？

    黃昏後，室內的燈光已經稍暗，沈嘯向前幾步，敲了敲門框。

    昏暗的屋裏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自己看吧，上面標得都有價格，不還價。”

    聲音落下，卻沒有人迎客。

    沈嘯和老刁對視一眼，忍不住笑了笑，道：“陸先生，我們來是想讓您幫著看兩幅字的。”

    “字？誰的？”

    這一次，那個聲音裡終於有了些情緒。

    “顏公...顏真卿的！”

    沈嘯喊道。

    “哦，不用看，假的，請回吧。”

    陸世祥聽到顏真卿的名字後，聲音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沈嘯無奈地嘆了口氣，抬步走到屋子裏。

    屋子西南側有一窗，窗內兩邊各有一貨架。

    貨架中間，一個看不清容顏的人正捧著一本書，趁著黑夜來臨前的那抹亮光，津津有味地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