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聯合醫院。

    清晨的陽光透過病房的玻璃灑在病床上，陳先生緩緩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陳風如標槍一樣，和陳先生的兩個中年保鏢一同把守著病房的三個出口。

    注意到陳先生醒來，三人一同來到病床前，等待著陳先生的問話或指令。

    “陳天明呢？”

    醒來後，陳先生最關心的，自然還是他的幼子通敵一事。

    陳風將昨日之事敘述了一遍，而後等待著對方的反應。

    “好，殺得好！”

    陳先生深吸了一口氣，而後轉頭看向陳風：“替我謝謝沈公子！也請沈公子放心，陳天明已不算我葓門中人，沈公子殺此人一事，我葓門絕不追究。”

    陳風道：“多謝陳先生。”

    說完，他便轉身向外走去。

    那兩個他沒有見過的中年人，武力值顯然並不比自己低，由他們在這裏，自己也好回去和老大覆命了。

    “去請韓貞來上一趟吧。”

    待陳風離去，陳先生想了想，吩咐道。

    其中一個保鏢道：“老爺，二爺今天要去參加左逸行長的葬禮，此時應該已經在準備離開了。”

    “是今天啊？”

    陳先生細細思索片刻，忽然從病床上起身：“回去！”

    兩位保鏢也不敢多做阻攔，而且陳先生也沒有什麼病，只是一時激動昏過去而已。

    一直在醫院門口等待著的車子啟動，三人很快便回到了葓門總部小院。

    所幸韓貞還沒有離開。

    看到韓貞，陳先生終於流露出了幾分真情。

    渾濁的雙眼裏，隱隱可見幾分悲痛。

    陳天明就算再窮兇惡極，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做父親的因為孩子的離開而悲傷，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唉。”

    韓貞嘆了口氣，無言低握住了陳先生的雙手。

    “其實就算沈公子沒有動手，我也會殺了他了。”

    陳先生道：“我縱然又再多惻隱之心，也要給你們一個交代。”

    韓貞道：“其實當時我準備動手的，但是被那小子搶去了。”

    “哦？”

    陳先生哦了一聲，而後沉默片刻，道：“我明白了，他是不想你我兄弟二人因此事心生隔閡。”

    “是啊。”

    韓貞道：“哪怕可能要被葓門追究，他還是能夠替咱們這些老頭子著想，因此我準備去洋行給那小子，準確來說是給左家那丫頭造造勢。”

    “我也去。”

    陳先生道：“你剛回來葓門，給別人的威懾力恐怕不太夠，況且我和左逸本就有些往來，最後一面也是要見的。”

    ......

    九龍洋行。

    白色的喪布掛在洋行各個顯眼的地方，但卻不如今天所來之人引人注目。

    “那個穿著官服的人模狗樣的洋人是誰？怎麼之前沒見過？”

    “噓，小點兒聲，你不要命了，那可是咱們九龍的督察大人，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哼，就你見識廣，那你說說那站在一起的老人和那個中年人是誰？一個個都穿得那麼正式，肯定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吧？！”

    “你還別說，那老人我還真認識，他就是葓門的扛把子！至於那個中年人，既然能夠和他老人家並肩而立，地位自然也是不低！”

    “呵呵，這就不知道了吧，那個中年人之所以你們沒見過，是因為他本來就不喜歡拋頭露面，但葓門崛起的功勞，他可絕對不比陳先生少！”

    “啊？！難道他是？”

    ......

    整個洋行前面被人群圍得水洩不通，平日裏難得一見的大人物，今天竟然是一個沒少！

    連督察大人和葓門的老大都親自來了，那其他人誰敢不來？

    竊竊私語聲中，忽然有一道高昂的聲音響徹整條街道。

    出殯的時間，到了。

    街上的行人自動分開，讓出一條道路來。

    左逸的親生女兒左寒青以及一個風韻猶存的少婦走在最前方，面帶悲悸。

    其後，則是洋行的一些屬下。

    送葬的隊伍浩浩蕩蕩，輓歌響起，氣氛被烘托，令圍觀者也不禁有些潸然淚下。

    墓地在九龍外不遠處的一個林園之中，地勢稍高，大有幾分瞻望家園之意。

    接著，便是應有的祭祀儀式。

    之後，沈嘯沒有讓陳風等人幫忙，而是獨自和洋行的人一同，替左逸挖了一個墓穴。

    而後又親自將棺材放了下去，掩上土。

    人死便如燈滅。

    錢財再多，權柄再大，當心髒停止跳動之時，萬事皆休。

    左寒青和那少婦向前行禮。

    與此同時，沈嘯也微微彎下了身子。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叱吒港島商業風雲的沈老闆，而只是一個失去了父親的女孩兒的另一半。

    這是晚輩之禮，是應有之義。

    禮畢，左寒青早已哭得花容失色，雙眼紅腫。

    主持者按照規矩，開始念來客名單。

    每說出一個名字，幾乎都會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

    這些名字都像是一塊塊石頭，把左逸的屍骨壓得更加安穩，也把別有用心之人的邪念，壓得粉碎！

    無論是誰，想要打洋行的主意，都要考慮一下後果。

    同時惹上葓門和日不落的人，從此以後恐怕在港島也就沒有什麼活下去的希望了。

    不遠處，沈嘯的目光緊緊停留在仍在抽泣的左寒青身上。

    這是他目前能為她做的一切，而剩下的時間裏，他還會用自己的全力，去守護她。

    親愛的，不要輕易地走進那個長夜。

    太陽從西方落下還會從東方升起，但那卻已不再是你。

    歸途中，沈嘯緊緊地握著左寒青的手走在最前方。

    督察和韓貞等人跟在後麵。

    回到洋行，眾人各自告退，沈嘯和左寒青站在門口處一一相送。

    葬禮至此，終於結束。

    “沈公子，你和我來一趟。”

    韓貞和陳先生是最後離開的，臨別之際，陳先生忽然向沈嘯發起了邀請。

    沈嘯下意識看向韓貞，韓貞搖了搖頭，表示並不是在追究陳天明被殺一事，但具體為何自己也不清楚。

    沈嘯轉過頭看了一眼左寒青。

    左寒青踮起腳尖，伸出手，替他拂去頭髮上的灰塵，又為他整理了一下衣領，而後擠出一個沈嘯從未見過的笑容：

    “早些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