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池瑾終於跟顧慎之打諢完畢去洗澡時，已經是二十分鐘後的事情了。

    洗完澡，兩人說了會兒話後，雙雙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陷入了沉默的尷尬中。

    “睡吧？”

    “睡吧。”

    “晚安？”

    “晚安。”

    牀頭櫃被關閉後，房間內陷入了黑暗之中。

    因為視線失去作用，所以其他感官的作用在黑暗中被無限放大，饒是顧慎之與池瑾中間還隔了老大一段距離，但彼此發出的輕微呼吸聲，還是被捕捉到，撩得人心頭癢癢的。

    睡在同一張床上的兩人心思各異，雖然彼此都默不作聲，卻誰都沒有很快睡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睡意終於將池瑾打敗，她漸漸沉入了夢鄉之中。

    ……

    “瑾丫頭，瑾丫頭？”

    朦朦朧朧中，池瑾聽到一箇中年男人聲音，戲謔的語氣中，卻有帶著讓人無比懷念的味道。

    “老頭！！！”

    池瑾猛地睜開雙眼，視線中，是一個穿著唐裝的英俊中年人，不同於她記憶中的那張寫滿了滄桑那張臉，這張臉，年輕了許多。

    “老頭……”池瑾鼻子一酸，紅著眼上前一步就給了中間人一拳，“你怎麼現在才託夢給我啊，你還記不記得有我這個徒弟！”

    中年人捂著胸口，故作不堪錘擊的模樣倒退了兩步，但臉上卻依舊帶著寵溺的微笑，“張口閉嘴都是老頭，你還記得我是你師父啊！”

    “當然記得，我還記得天天給你上香呢！”

    “嗯，品質不錯，我都收到了。”

    “那你還好意思現在纔來看我！”

    “這不是一直在忙嗎？”中年人臉上的表情無奈至極，“瑾丫頭啊，不是師父不想你，而是因為你師父我現在已經不是紅塵人，本應跳出紅塵外啊！”

    “不是紅塵人？”

    池瑾先是一怔，隨即眯起雙眼仔細打量著自家師父。

    當視線轉到別在中年人腰側處的一根鐵筆時，池瑾橫眉一挑，“成公務員了？”

    “……”這話，還真是與時俱進。

    “嗯。”

    “挺好！”池瑾摩挲著自己下巴，繞著中年人轉了一圈，連連點頭，“這下，我的後臺更硬了，以後誰惹我，我就告訴他，我地下有人！”

    池煜：“……”還真是他的好徒兒，居然敢當著他這個鐵面無私的判官面，說這種話！

    不過他的寶貝徒兒，貌似還沒意識到她真正的後臺有多硬。

    但這些，並不是池煜此次託夢要做的事情，更何況他慣常愛做的事情就是坑徒兒，有些事，還是讓徒兒自己發現吧！

    “小瑾，師父我這次能現身的時間並不長，我就長話短說了。”

    池煜漸漸斂起了臉上不正經的表情，嚴肅道：“師父我一直放心不下你的這塊心事，今晚來找你，一是因為你之前以身獻祭的這件事。”

    “怎麼？”池瑾秀眉一扭，“難道老頭你是親自來捉我去冥府？”

    “當然不是！”池煜連連搖頭，“你重生，亦在你的命定之數中，算不上陰陽顛倒，我來是告訴你，當初犯下這場罪孽的人，我看過生死簿，那個人並未隨你一起隕落，他還活著。”

    “什麼！”

    一聽這話，池瑾不願意了，“敢情我之前白死了？老頭，你們冥府怎麼做事的，那種罪大惡極的人，不收？”

    “……少說這種話。”池煜沒好氣地瞪了池瑾一眼，“對冥府做事妄自菲薄，你想死啊！”

    “又不是沒死過。”

    池瑾的這句話，讓池煜心頭一疼，看著面前這個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孩子，池煜的語氣也放緩了不少，“瑾丫頭，不是冥府不做事，只是冥府現在……唉！我實話跟你講吧，那個人並未跳脫輪迴，但因為一些其他不為之的原因，冥府也無法將他捉拿歸案，但我能確定的一點是，你遲早還是會跟他槓上，為師是來提醒你的。”

    “所以說，冥府奈何不了他，我還要跟他再槓上，那麼……”池瑾臉上笑容淡了下去，“是需要我再以身獻祭阻止他一次，我身隕他活得好好的，而是提醒我，讓我做袖手旁觀者？”

    池煜沉默了。

    他是看著池瑾長大的，怎麼會聽不出池瑾這陰陽怪氣的話中帶著的不滿？

    “小瑾，力量越大，責任越大。”

    “這個道理我懂，可有時候……”池瑾笑了笑，“沒有希望的前路，只會把人往絕路上逼。”

    “小瑾，不是沒有希望，而是時候未到，只有等到水到渠成的那一天，才能真正恢復秩序。”池煜面帶難色，語氣也漸漸焦急起來，“永遠不要失去希望，也沒有到絕望的境地，你不是一人在孤軍奮戰，你一定記住，今日你所做的事情，都會為明日的果產生作用，冥府這邊……有些話我不方便直言，但最近邪祟橫行，你理應察覺到了吧？”

    邪祟橫行？

    池瑾心頭一震。

    還真別說，她自重生後，短短時間裏接觸的那些人與事，樣樣跟邪祟離不了關係。

    不是說世間無鬼才是正常，而是出現的頻率太頻繁了。

    尤其是顧慎之那種命格，都能被人改成人生鬼命，甚至……

    難道說，冥府那邊出了問題，自顧不暇，所以纔會有這麼多遊走在人世間的諸多陰魂？

    “小瑾，師父無法要求你平天下所有不平之事，只是你若遇到了，希望你可以不負初心。”

    當池煜的聲音再次響起時，音調已經顯得有些飄渺不定了，“看到你現在很快樂，為師深感欣慰，上一世沒讓你過幾天好日子，這輩子，你也該記得一點，多想想自己。你身邊的人，我看過了，人不錯，就是情況棘手了些，不過為師相信你一定有辦法的。”

    池瑾：……

    師父還真是看得起她！

    不過看著池煜漸漸消散的聲音，吐槽的話，池瑾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也不知道，下次再見師父，又是哪個猴年馬月。

    等池煜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池瑾的視線中時，池瑾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拉扯著她往下墜去，那強烈的失重感宛若真實，待她再次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深夜特有的黑暗。

    寂靜中，池瑾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以及身旁那如有如無的呼吸……

    等等，若有如無！

    池瑾心中一驚，慌忙起身。

    不對，顧慎之此時的氣息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