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現象看本質，能說明問題的體徵有很多，我一條條解釋……

    “死者右肩骨架比左肩略低，是身體成長髮育時長期挑擔子壓出來的。手指關節突出，是經常幹農活纔有的跡象，這些細節不是農村成長起來並且細緻觀察是看不出來的。

    再說了，現在城裏孩子誰會捨得讓孩子做體力活？就算捨得也沒擔子讓她挑吧？至於面板細嫩什麼的，不排除是她的**人為她出錢包裝，但我更傾向於她在為自己的容貌投資。”

    她的頭髮很好，你可以聞聞上面的香味，聞不出來？不是你想象的高檔護髮產品，是農村千百年來慣常用的‘茶麩’，想不到吧，它纔是護髮最好的天然產品。

    她腹部有孕妊紋，產道有縫合痕跡，胸部有二次發育現象且乳暈變大，都證明她有過產子經歷。

    她還不到法定結婚的年齡就已經生過孩子，除了早婚就只能是代孕。

    本來是不能排除早婚的，畢竟農村早婚十分普遍。

    但你看她的面部如此精緻，很顯然做過整容，並且是用了現在剛剛流行的肉毒桿菌，從效果來看，她做的都是十分高階的整容手術，還不是一次兩次，切過雙眼皮，鼻樑也經過墊過，嘴唇也經過塑形，這些都說明她整容之前容貌並不出衆。

    為她整容的肯定是出名的美容醫院，這些都很貴的，我不相信她老公突然就會變得腰纏萬貫。更何況她老公若是有大把的錢，完全可以在外面找女人，何必再包裝一個其貌不揚的黃臉婆呢……”

    我說到這裏，傅凌雲便打斷，“夏末，你心理太陰暗了。”

    我一笑：“不是我心理陰暗，而是顏值改變命運的韓流價值觀影響到了很多人。

    你想想看，一個相貌平平，沒有正式工作，經濟拮据的女子怎麼樣才能為自己贏得改變容貌的一大筆錢？

    除了買彩票中大獎這條路，我能想到的便只有代孕。”

    這幾年韓式美容在韓劇韓星的加持下風靡全國，大大小小的美容院野蠻生長，並且都活得十分滋潤，顏值改變命運更是其最蠱惑人心的廣告語。

    傅凌雲說道：“她應該是風塵女子吧？”

    我點頭，“但不是普通意義上的風塵女子，她很年輕，她不甘心，她仍有夢想。”

    傅凌雲說道：“所以她爲了錢而代孕，而代孕得的錢是爲了整容，整容是爲了賺更多的錢？”

    我嘆了一口氣道：

    “沒錯，她把賺更多的錢等同於美好的生活，認為整容之後便是全新的美好人生在等待著她，這纔不顧一切……如果她有得選，她當然不會去代孕，但如果她沒什麼生存技能卻又夢想著快速改變人生，便只能用身體交換金錢去實現夢想了，以她整容前的相貌來看，肉體交易的生意應該不算多好，遠達不到她的要求。那麼，代孕雖然不是來錢最快卻是最穩妥最安全的。”

    話題有些沉重，沉默了一會，傅凌雲轉換了方向，“你之前說死因是中毒，什麼毒？”

    “我之前提到過的，是肉毒桿菌，其實醫院已經得出了檢驗結果，只不過給出的報告太專業不夠直白。”我手裏拿著醫院開的死亡鑑定書，上面寫出的死因是“四級病毒感染導致臟器急性衰竭。”

    “肉毒桿菌？這不是常用的醫美用品嗎？若是有劇毒的話怎麼會這麼多機構都在用？”傅凌雲不解。

    普通人不瞭解肉毒桿菌的個毒性，作為醫科學生這恰是我的強項，當下便給傅凌雲簡單地科普了起來……

    “肉毒桿菌的美容效果在是1986年才發現，因其去皺效果明顯，被稱為美容史上的革命性發現，一經推出便成為美容新寵，加之時不時便有某某明星用肉毒桿菌整容成功的傳言代言，一時風靡無比，這兩年剛剛傳入到國內，但傳播速度之快比傳染病還要快上許多，連普通人也是耳朵裡能聽出老繭來。

    萬惡的資本爲了效益，對肉毒桿菌的劇毒性選擇性地避而不談，實際上，若是有一個劇毒物質排行榜的話，肉毒桿菌可以排進前三，只需要要萬分之七毫克就能致成年人於死命，這個劑量可能不大好理解，那麼換算一下，理論上只需要半斤（250克）左右的劑量就可以殺死全人類，相當可怕。

    當然，雖然肉毒桿菌是一種劇毒物質，但脫離了劑量談毒性都是耍流氓。

    美容時使用的肉毒素實際是經過特殊處理過的肉毒桿菌，只要將肉毒桿菌的用量控制在100個單位裡面都是安全的，超過這個用量則會使人中毒，症狀就是頭暈頭痛、視力模糊伴隨嚴重的呼吸困難，身體區域性麻痺，疑似重度流感引發各種併發症，尤其在有基礎疾病的人群中症狀更加明顯迅猛。

    一般醫院不會朝中毒這方面去診斷，首先會當作重型流感處理，從而導致病情的延誤，一直到化驗病人的血液和排洩物纔有機會化驗出來，象唐小小這樣當晚就引發內臟急性衰竭的就沒這個機會了……”

    傅凌雲猛地一擊掌道：

    “這麼說來，她是使用了過度的肉毒桿菌致死的，而她只是醫美的患者，只可能是整容醫生為她使用的肉毒桿菌導致了她的死亡！我們只要順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就不可能撲空，畢竟她做了數次美容，應該是在同一家美容院，這樣的顧客不可能沒有備檔！”

    傅凌雲的意思是偷走屍體的十有八九就是為唐小小做整容手術的醫生，出了這樣的醫療事故責任最大的就是這位醫生，當然嫌疑也就最大。象唐小小這樣的顧客是很容易辨認的，全市的美容醫院並不算多，很快能篩選這名醫生。

    我點頭之後又搖頭道：

    “這些檢驗結果都很正常，覃法醫他們不可能檢不出來，更不可能推匯出我們說的這些情況，不客氣地說，他們現在說不定已經鎖定了有嫌疑的整容醫院，我倆就這樣去查，十有八九是要跟在人家後面吃灰的。”

    屍體解剖過已經重新縫合好，但我並不打算拆線複查，現在已經不需要檢視死者其他的指標，沒什麼意義了。

    傅凌雲一聽，頓時便有些垂頭喪氣，“照你說怎麼辦？”

    我兩手一攤道：“我也沒什麼好的辦法，回家洗洗睡唄，我已經翹了好幾天的課了，再不補上的話要扣學分就不值當了。”

    該做的也做了，不可能有什麼隱秘的線索可以讓我們搶在人家專案小組前面，傅凌雲是沒法找回面子了，我也有點小小的失望。

    “如果是醫療產品的質量問題，那麼就應該不止唐小小一個受害者，我們可以收集這方面的材料，擴大戰果……”傅凌雲不死心，挖空心思想著繼續的理由，這種一根筋的精神倒是跟他老子一模一樣。

    “你能想到的人家老刑偵不會想不到，二隊那麼多人還頂不上你一個？你還是老老實實回校吧。年輕人，你還是嫩了點，不過立功的機會還多的是，不急這一時半刻，以後有的是機會。”我同樣是在安慰自己。

    兩人走出醫院，攔了一輛計程車，我本來是要坐公交的，傅凌雲執意要送我回校，反正這小子不缺錢，我也困得很了，正好在車上小睡一會。

    正睡得迷迷糊糊，身子猛然搖晃了起來，耳邊傳來傅凌雲急切的聲音，“夏末，快起來，你看，那人是不是覃法醫，又死人了……”

    我一個激零坐直起來，此時計程車已經停在了馬路邊上，對面馬路不遠處有許多人在一家名為**麗人的整容醫院前圍觀，門前停著三輛警車。

    遠遠就可以看到，十五層的住院部大樓側面已經拉上了警戒線，兩名警察在維持秩序，警戒線內的地面上有一個被白布蓋著的人體形狀，應該是屍體了，現場檢查的是一名四十上下的警察，正是覃法醫。

    之前我才說過二隊很可能已經鎖定了整容醫院，快些的話說不定嫌疑人都已經鎖定，此時的場景很難不讓我倆產生聯想，難道死者跟唐小小的案子有關？

    兩人立刻下車，傅凌雲瘋狂地拔打電話，五分鐘後，得到確切的訊息：

    **麗人著名的整容醫生樸國帥跳樓自殺，在他留下的遺書裡面提到，由於自己的失誤導致多名花季少女整容失敗，並且致死多人，良心日夜煎熬，現在在主的感召之下迷途知返，決定拿出這些年的黑心錢500萬分還給受害者，然後自殺贖罪云云……

    掛上電話，我和傅凌雲先是被五百萬的黑心錢震撼了一把（這在當年絕對是個普通人打死都不敢想的數字），然後……就有種被人重重打了一耳光的感覺！

    死者既然都昧著良心賺了數百萬的錢，說明良心早就被狗吃得渣都不剩，哪裏可能還有良心備受煎熬這種東西，更不會被主感化做出什麼見鬼的自殺贖罪！

    這分明就是兇手殺人後的嘲弄！

    我和傅凌雲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看向屍體，不容錯過……

    “屍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