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越來越少，道路越來越昏暗，車子慢慢駛進了叢林密佈的郊區，山間野嶺時不時傳來古怪的鳴叫。

    萬力有些坐立不安的樣子，好幾次問我：“夏顧問，我們這次的任務是要上哪啊？”

    我一邊開著車，一邊在想著問題，隨口說道：“火葬場。”

    “火……火葬場？去幹嘛？不會是調查超自然靈異案件吧？”萬力聲音裏帶著顫音。

    我以為這傢伙第一次執行這麼刺激的任務，高興壞了，便道：“沒你想的這麼刺激，主要是去蹲守屍體，看有什麼變態會去偷屍什麼的！”

    後面沒有了聲音，過了一會，萬力帶著哭腔道：“我，我有心臟病，可不可以放我下車。”

    我這才反應過來萬力的情緒似乎不大對，我不敢相信的問道：“你不會是怕了吧？”

    做警察哪有怕死屍的？況且他還是一米九的大高個，典型的靠四肢吃飯的傢伙！

    後面傳來了萬力吞嚥口水的聲音，“不，不怕，我只是，只是有點心慌……”

    江倩倩鄙視的扭頭瞥了他一眼：“虧得你牛高馬大的，怎麼選進警隊的？”

    萬力哭喪著臉說道：“你們，你們……人家是特長生……去火葬場也就算了，還半夜三更的，還要蹲守在死屍堆裡，哪裏有這樣的，那地方鬧鬼你們都不知道的嗎？”

    江倩倩更加鄙視道：“特長生？特招的？就因為你長得高？打球打得好？做警察的連殺人犯都不怕，還怕鬧鬼？真是的！”

    萬力弱弱地回道：“我不是打籃球的特長生，我是繪畫專業的特長生，擅長人物形象重建，還會一些心理側寫……”

    “你？繪畫？還心理側寫？”這下我和江倩倩都驚到了，人不可貌相啊！

    不過萬力的專業倒是符合現在從上到下不斷強調的“科技強警”的大趨勢，尤其是在建立犯罪資料庫方面。

    現在警方許多面部方面的資料不完整，比如尋找失蹤人員，光憑家屬的口述和一些模糊的照片是不夠的，需要建立實時的動態演化，又比如一些被毀容的死者重新確定其生前相貌，還有某些頭骨塑象……心理側寫反而不那麼重要，因為這門學科還不完善，在實戰中出錯的機率還是很高的，有待改進。

    萬力憂心忡忡，“我的專業這個時候也幫不上忙，萬一裡面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我考慮到這個技術苗子第一次參加行動，總要有一個適應過程的嘛，倒也不能強求，便說道：

    “邪不勝正，咱們一身正氣，鬼見了都得避三分，只有鬼怕我們沒有我們怕鬼的道理，不過，你實在害怕就下車自己回去吧。”

    “我。”萬力看了看窗外黑漆漆不明生物亂叫的山林，硬著頭皮道：“我……算了，我答應過白隊保護你們的……還是跟著你們吧。”

    車子急駛，很快就到達了陰冷的西山墓園山腳。

    晚上的火葬場漆黑一片，慘淡的月光下顯得格外陰冷，一群昆蟲在一盞孤零零的壁燈照耀下盤旋著，並且有不少就趴在‘西山火葬場’幾個宋體大字上面。

    我把車停在一個樹叢的陰影下，然後三人來到正門。

    此時正門緊閉，我帶著兩人圍著門轉了十七八米，然後從一處稍矮的圍牆爬了進去。

    跳下圍牆的時候，萬力啵的一聲踩壞一把不知什麼人扔在牆邊的黑傘，這傢伙連連吐口水，“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江倩倩譏笑道：“真不知道你是怎麼被招進警隊的，老實說，是不是走了後門？”

    萬力委屈地道：“哪有，我本來聯絡好去市文聯報到的，不料被省廳的人騙進了警隊，說什麼很有挑戰性，實現人生價值，腦子一熱就被忽悠進來了……這也太挑戰人的神經了。”

    我不理會這兩人，開啟冷光手電，我叫他倆跟著我跟緊一點，晚上可能會有人值班巡視，被人抓現形就有些尷尬了，畢竟是秘密行動，沒帶正規的查案手續。

    火葬場分為四大區域，一個是辦公的區域，一個是存放骨灰的區域，一個是開追悼會的區域，最裏面纔是火化燒屍的區域。

    我來過這裏多次，很快就帶著兩人摸到了火化區。

    火化區包含控制室、停屍間、焚屍車間。面積相當大。

    三人雖然躡手躡腳，但是腳步聲仍然迴盪在死寂的走廊裏，江倩倩緊緊地拽著我的衣角，萬力時不時神經質地回頭看看，似乎有人在他身後一般。

    停屍間分為三個房間，我原本想三個人分別查詢一個房間的，可一看這兩人的樣子，我便十分明智地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還是合兵一處比較好些。

    我們來到一號停屍間面前，門上有個監視窗，裡面黑漆漆的，開啟手電可以看到裡面是一張張的活動床，每個床上都用白被單覆蓋著一個人形輪廓。

    我要蹲守的死者名叫陳瑩瑩，應該就在這些屍體裡面。不過這些屍體從外面看都是千篇一律，只能挨個翻看了。

    門口鎖著，我用鋼絲捅開鎖，江倩倩瞪大眼，“這你都會？”

    “刑警隊的都會，回去你找白雪，半個小時就能教會你。”我不以為意，推開門，發出“吱”的聲音，一股冷氣撲面而來，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我把資料拿出來給兩人看，“記住沒有？先找到這名死者。”

    江倩倩小手拽著我的衣角不放，用力點頭，“記住了。”

    萬力嚥下一大口唾沫說道：“這麼多死屍，會不會詐屍？”

    我笑道：“你應該知道墨菲定律吧？越是怕什麼就會來什麼，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想也就不怕了。”

    然後我給了每人一根冷光小手電，可以咬在嘴裏的那種，“開始吧。”

    萬力一步三挪地離開我，開始翻看起屍體，可我纔剛翻看了兩具屍體，萬力就“啊”的一聲驚叫，手電調到了地上。

    “怎麼了？”我看向一臉驚恐的萬力。

    “他……他瞪我，瞪掉…眼，眼珠子……”

    死屍裡面有一些是橫死的，死相比較難看，比如重大交通意外水災火災跳樓什麼的，為避免死者家屬更增悲痛，火葬場會安排遺體美容師給死者美容了一番，不過有時候美容師也是十分潦草，比如萬力現在翻看的這具屍體，就可能是從高空墜樓的，應該是面門先著地，整張臉都塌陷了進去，眼眶什麼的完全破裂，美容師用膏泥重新為死者塑造出臉部輪廓，描上五官然後放進冷藏室裏面部便會固定下來。

    然而屍體放到了停屍房等待焚化情況又不同了，由於溫度上升，塑性膏泥便會軟化，萬力掀開蓋在臉上的被單，眼珠受到外力震動，自然而然便從爆裂的眼眶裏麵滑了出來，萬力膽小無比，頓時嚇得捂著心臟就跌坐到了地上，差點就喘不過氣來。

    這心理素質實在不適合做警察，文職也欠缺……我暗暗搖頭，扶這傢伙起身，“你到門外望風，有人來了通知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