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哥的牌當然是被坤哥在最關鍵的時候調了包。

    牌局結束。

    海哥和老亨被逮捕……兩人都沒有反抗。

    海哥是輸掉了所有，整個人處於生無可戀的狀態，無所謂逮不逮捕了，或許這個結局對他來說反而還是好事，他再也不必擔心幕後老闆即將到來的追殺。

    老亨是莫名其妙，他完全料不到自己跑到了境外仍會被繩之以法，另一方面他也老了，就算想拒捕也有心無力。

    坤哥則在我們的默許下“趁亂逃走”了。

    不過僅僅過了三個月，我就在商省的街頭見到了他。

    三個月後的坤哥目光呆滯地坐在一幢三十層樓的頂層護欄上面，兩腿吊在護欄外面，看著地面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和車流，不知道自己該往下跳還是往回走。

    派出所接到報案，說有人企圖自殺，於是便出警解救。

    坤哥拒絕任何人靠近，他說自己只是在想些問題，讓派出所的同志不用管他。

    無巧不巧的，傅睛睛放假回來，我正陪她逛街，兩人手拉著手正好就在附近，聽說有人跳樓，兩個好事的年輕人自然就趕到了現場。

    “是坤哥。”我運用浩然之氣一眼就看出了是坤哥，不捨地放開晴晴的小手，“我去去就回。”

    “不要！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可以丟下我不管。”睛睛抓緊了我的手。

    “嗯。”我們擠開人群來到樓下，我生怕坤哥想不開說跳就跳，仰頭雙手作喇叭狀對著坤哥大喊道：

    “坤哥，我來看你了，你坐在那裏別動，有什麼事想不開跟我說完再跳！”

    也不管坤哥聽不聽得到，我拉著睛睛就朝著樓上跑去。

    門口的警員攔著不讓入內，我取出顧問證，“自己人，談判專家。”

    警員狐疑地打量起來，他不太相信。

    “你現在打電話給市局雷局問問。”救人如救火，我閃過他，睛睛拉著我的手就跟了進去，警員懵了一會，心想我若能直接與雷局通電話現在哪裏還用站在這裏守門，只得在對講機裡通知樓上的兄弟。

    我來到樓頂的時候，坤哥正跟警員僵持著，見到有陌生人出現，正要訓斥，睛睛早把手機的擴音開啟遞了過去，“諾，你們雷局長的電話。”

    我走上前去，將手伸出去說道：

    “坤哥，有什麼事不可以談的？非要坐在那麼危險的地方，你先下來，過來跟我談，我如果解決不了，轉身就走，你到時再跳我絕不攔著你。”

    坤哥遲疑了一會，睛睛已經走到我身邊，看著坤哥氣鼓鼓地說道：

    “大男人婆婆媽媽的，夏末哥哥讓你下來你就趕緊下來，不然他讓你動彈不得你信不信？”

    晴晴可不是在說笑，我已經扣好了銀針一看勢頭不對就會數針齊發封住坤哥的幾個大穴讓他瞬間動彈不得之後我再把他拉回來，這是完全可行的。

    坤哥怔了怔，苦笑了笑，伸出手拉向了我的手。

    我這才發現，坤哥的右手缺了拇指。

    上面整齊的痕跡表明，這是被人生生跺了下來。

    我頓時知道了他輕生的原因。

    對於以賭為生的他來說，缺了這根拇指，人生便算是廢了……所有的夢想都背叛了他！

    賭船什麼的更是想都不要想了，就算真給他一艘賭船他也維持不住……江湖是很殘酷的。

    我沒有說話，從警員那裏要來兩瓶礦泉水一包煙，陪著他靠坐在樓頂的護欄邊上。

    他說起了他的故事，很簡單，他從緬國離開後便去到了拉斯維加斯發展，結果葡京和天風電信的人並沒有放過他，在凱撒賭場的門外綁架了他，砍斷了手指把他扔在了沙漠裡，他靠著喝自己的尿走了兩天兩夜才走了出來……

    他當時想著孩子和老母親，自己不能死，硬是這麼挺了過來，出了沙漠，整個人足足瘦了二十斤。

    然而等他回到老家，遠遠地看到孩子和老母親的時候，他哭了，八十多的老母親帶著他四歲的兒子正在地裏辛苦勞作……

    他通恨自己的無能……他坐在這裏並不是真的想死，他很迷茫，似乎死了也沒什麼不好，活著，他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又等他抽了四五支菸我纔開口說話：“你有什麼打算？”

    這個落寞如雪的男人搖頭：

    “我不知道，離開賭場，我不知道該去哪裏，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點什麼。”

    上次見他的時候還是一頭烏黑的頭髮，現在已經花白，看上去老了十多歲。

    “為什麼不陪著你兒子和老母親，他們都在等著你，陪在他們身邊也很好。”我現在知道，坤哥是一個很純粹的賭徒，沒做過什麼別的。

    “我當時也想回去！可當時有人問我媽孩子的父親呢？她說死了……”坤哥看著自己的手掌，說不下去，眼眶又紅了。

    我沉默了一會，說道：“有個正經活，沒辦法掙大錢，但也算安穩，可以夠養活你兒子和母親，重要的是你老母親可以在人前驕傲地介紹自己的兒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做？”

    坤哥搖頭道：“線人？臥底？現在整個江湖誰知道我是個二五仔，這活沒法做。”

    “不是的。”我說道：“省廳成立了一個反詐騙中心，今後還要在全國推廣，中心缺少一些有經驗的顧問和教師，我想這個活你能勝任的，不過機會只有一次，入了行就要斬斷過去的一切，不但不能反悔，有時還要大義滅親，比如老亨對你有恩，若是遇到了你下不下得了手？”

    老亨被判了五年，並不算重，很大機會會重出江湖。

    坤哥想很久，問我，“有沒有假期？”

    我回答道：“當然有。”

    坤哥說，“遇到亨叔的時候我可以請假,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給他養老，畢竟再過五年他牙齒怕是掉完了，想做壞事也難了。”

    我笑笑，“我可以介紹你去試試，希望到時你不用請假。”

    坤哥道：“謝謝，我一定盡力。”

    我相信他會盡力的，他會的千術很多，其人生江湖經歷經驗也是一項財富，可以在反詐騙中心找到新的用武之地，找到自己的人生價值。

    說回殺豬盤這個案子，大小屠夫無一漏網，這案子如果是放在國內破的也不算什麼，但放在境外則是一次意義非凡，是相當漂亮的殲滅戰，更證明了我們國家的影響力今非昔比，頓時就轟動了全國，雷老虎回來不到一個月就升到了正局。

    至於新盛集團真正的幕後老闆海哥也供了出來，是緬國的一位部長，很有地位，不過在那次府軍政變之後也受到了打擊隻身逃亡到了海外。

    由於他大部分的資金都栽在了新盛集團這個窟窿裡面，餘下的錢只夠逃往拉丁美洲勉強渡日。

    但他只渡過了半年就被黑幫盯上，一天夜裏，被洗劫一空的前部長自己主動投案。

    身無分文，流浪在外連一條狗都不如，他沒有勇氣自殺，洗乾淨去吃牢飯反而可以苟且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