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吳羨將秦月嵐送到訓練營之後，便準備在莽頭山四處看看。

    這本來是虎子的工作，現在自然是虎子作陪。

    莽頭山在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之後，已經走上正軌。

    一切都如同吳羨計劃的一般，有條不紊地發展。

    走到哪裏，都是欣欣向榮的樣子。

    不過並不是所有的地方都一樣。

    現在是農曆十月初，莽頭山絕大部分地方都已經完成了冬藏。

    不像是安民村，種糧種的晚，現在還在搶收。

    除了在民兵隊接受訓練的青壯年，基本上都進入了休閒狀態。

    當然了，也不是說什麼事情都不做。

    有的人上山種菜，有的人砍竹子做東西，有的人撿拾柴火，也有人進山採藥，還有一些設定陷阱打獵的……

    一個是爲了補貼家用，另一個是爲了打發時間，總是有事做的。

    吳羨一路看下去，這些肩扛背樓，手拿砍刀或者鋤頭的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顯然，現在的日子，對比往年是一個好日子。

    吳羨從一個老漢肩上要來揹簍。

    老漢連忙說道：“哎喲，二當家的，你這是幹什麼？可不能這麼做？哪能讓您給我勞力？”

    吳羨笑道：“這算什麼勞力？我們年輕後生沒見到也就罷了，見到了，搭把手，總是應該的！”

    虎子在後麵看著，用小本本記下，表示這個要學習，而且也要讓弟兄們一起學習。

    老漢講不過吳羨，也就不再堅持，只是不停感謝。

    “多謝二當家的，讓您辛苦了！”

    吳羨覺得這並沒有什麼好感謝的。

    說實在話，在面對這寫老人家或者孩童的時候，吳羨心裏是有幾分愧疚的。

    吳羨問老漢：“您叫什麼名字？”

    老漢答道：“名字啊，早就忘了，自從逃到這莽頭山，就一直被稱呼傻老頭，時間長了，大家都這麼叫，您也叫我傻老頭就行了！”

    吳羨自然不能這麼稱呼！

    非親非故的，這麼稱呼，太不禮貌！

    “老伯家中有几子？可還孝順？”

    傻老頭聽到這個問題頗為自豪：“老頭我啊，有三個兒子，都孝順的很呢！”

    三個兒子不是傻老頭自豪的地方，但是三個兒子都孝順，這纔是老漢自豪的地方。

    傻老頭有些炫耀的意思，開始滔滔不絕。

    “我那三個兒子，雖然成家之後都分出去了，但是每日都有人回來陪我這個老漢，娶了兒媳婦，也沒把我和他們娘給忘了，好吃好用的，全都緊著我們兩個老東西，倒是叫人心疼……”

    吳羨看的心裏不是滋味。

    不用多問，他也知道，以老漢現在這個年紀，三個兒子肯定都在民兵隊的訓練營裡面呆著。

    以前兒子都在膝前伺候照應，現在卻聚少離多。

    這種變化的始作俑者不正是自己？

    所以吳羨在面對老人，孩子和婦女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愧疚。

    尤其是那些犧牲了的兄弟的家人們面前，吳羨都有些抬不起頭來。

    吳羨聽了一陣，見傻老頭開始說重複的話，便提問：“老伯，這幾個月你們的日子可過得更加艱苦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嗎？”

    吳羨心裏想著，能幫一點就算一點吧。

    傻老頭卻笑著擺手：“沒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這幾個月我們的日子過得更好了。”

    他怕吳羨不相信，還極為認真地解釋：“二當家的，你是不知道，在加入安民村之前，傻老頭我收的這點糧食，要交給村長，外面來的官員還要收稅，還要交給土匪，萬一哪個村的跑來搶，就剩不了多少，好多年了日子都過得很艱難，也就是兒孫孝順，我才勉強活到了這把年紀。”

    “現在好了，種出來的糧食，只要交兩成，足足留了八成呢。還不擔心有人來搶，好的很呢。”

    “二當家的，你是不知道，我老漢家，三個兒子今年存下來的糧食夠我們吃三年。”

    “三個兒子進了民兵隊，管吃飯還有錢拿，還有各種補貼，以後吃喝不愁，都開始想著怎麼過更好的日子了。”

    吳羨見老漢臉上自然的笑容，便知這不是在敷衍自己。

    由此，自責去了許多，反而高興了些。

    老人家話匣子一旦開啟，那就能說個沒完沒了。

    吳羨一路聽著。

    “三年前，老天爺還算給面子，產量挺不錯。”

    “按理來說，我們一家該過好日子了。”

    “可結果呢，天災不殺人，人禍要吃人。”

    “官府一收稅就沒了一半。”

    “村長在一收，剩不到三成。”

    “我們家地種的多，三成留下來還能吃個飽飯！”

    “可偏偏虎頭寨又來了，一成都沒有留下。”

    “隔沒多久，隔壁村又來打劫，那個糧食拼了命都藏不住啊，所剩無幾了。”

    “我的大孫女兒喲，可憐唉！就那一年賣給別人當丫鬟了！”

    “也就是主家人善良，不然傻老頭我呀，早就上吊沒了。”

    說到傷心處，傻老頭眼睛有些溼潤。

    吳羨也被老頭說的不是滋味。

    這種世道，貧苦人真難有活路！

    甚至前身的記憶也突然背刺。

    前身家底其實不差。

    一家四口人，兩個老母親，一個姐姐。

    在這即便是需要十畝地才能養活一口人的時代，前身家裏居然有一百多畝地，甚至還有兩戶人家給自家當佃農。

    家裏最殷實的時候還有五頭耕牛。

    一年下來存不了多少錢糧，但比起那些負債累累的人家可要好多了。

    要不然也不能供前身讀書。

    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自從前身父母死於非命，家裏的財產也就開始慢慢的變得稀薄。

    畢竟前身不事農桑，一心讀書，當然只能坐吃山空。

    沒幾年就家徒四壁，有一頓沒一頓的。

    要不是馮老爺，只怕都支撐不到自己穿越過來吧。

    誠如傻老頭所言，天災不殺人，人禍要吃人。

    沒有一些護身的本事或者背景，在人世間，活著就意味著掙扎。

    將傻老頭送回家，吳羨在其家中看來一圈。

    不錯，老人家裏的東西好多都換了。

    尤其是農具。

    老的那一套雖然沒有扔了，但新的一套卻更齊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