僕人一聽說是官府的人，那還敢怠慢？慌忙領著吳羨他們到花廳看茶，自己則跑進後院通稟主人。

    不一會兒功夫，一個看上去五十多歲年紀、腦滿腸肥的中年胖子走出來，滿臉堆笑著抱拳行禮：“在下王茂才，幾位是縣衙的官爺？”

    “怎麼？”吳羨起身撣了撣衣襟：“王老爺莫非是見我等衣著寒酸，對我們身份有所懷疑麼？”

    “豈敢！”王茂才笑著打哈哈，請吳羨重新落座：“只是幾位官爺們突然登門，不知有何公幹？”

    吳羨冷著臉哼了一聲：“鄙人姓吳，忝為縣衙師爺，縣太爺特意命我等微服前往石溪鎮，是有一筆帳要跟王老爺好好算一算！”

    說話間，吳羨從懷裏摸出事先用黃皮紙加蘿蔔大印偽造的公文，遞給王茂才。

    “算帳？！”王茂才狐疑地接過公文瀏覽起來。

    剛看到一半，王茂才臉色就變了，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原來公文上清清楚楚地寫著，他的兒子王斌在縣城妓院喝花酒，醉酒後因與其他客人爭風吃醋，用酒壺擊打對方後腦，致使對方重傷昏迷，生死未卜。此刻王斌已被縣衙拿住，關在大牢裡，等候處置。

    公文上的內容當然也是假的，這要是用去哄騙別人，十有八九會露餡，但吳羨打聽得知，王家這位少爺劣跡斑斑，在縣城惹出的禍事已經不是一兩件。

    譬如年初時節，王斌就因為在賭坊欠下賭債，被賭坊扣押，還是王茂才親自帶著銀子去贖的人。

    吳羨正是抓住了王斌屢屢闖禍這一點，纔敢設套來誆騙王茂才。

    透過編造子女違法入獄，來訛詐其父母錢財，這一招是吳羨從現代世界“電信詐騙”的套路里找到的靈感！

    如今用到為富不仁的王茂才身上，也算是以惡制惡吧！

    “孽障！孽障啊！”

    王茂才果然上鉤，心緒激盪之下沒有細看末尾落款處的假印章，就鬆垮垮癱坐在交椅上，氣得七竅生煙。

    吳羨見機趕緊伸手收回公文，唯恐王茂才冷靜下來識出破綻。

    “王老爺，我們縣太爺讓我來問一問。”吳羨把假公文放進懷裏，斜乜著王茂才：“您想不想保住您兒子的性命！”

    王茂才渾身一震，這才明白這是縣衙派人來“敲竹槓”了！

    難怪他們打扮這麼不起眼！這種事情終究上不了檯面，自然是越低調越好！

    對吳羨等人身份不再懷疑的王茂才趕緊起身作揖：“逆子狂悖，是我這做爹的管教無方！但我王家只有這根獨苗，請縣太爺開恩寬宥，在下感激不盡！”

    “虛頭巴腦的話就別說了！”吳羨端起茶盞輕泯了了一口：“如今外省災民蜂擁到咱們縣，朝廷下令各地開設粥廠賑濟，所需的銀錢糧米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縣太爺為此焦頭爛額呀……”

    王茂才立馬聽懂了其中含義：“賑濟災民是大功德，在下願意襄助縣衙，需要多少銀兩您給個數目吧！”

    “談錢就俗氣了！”吳羨笑著搖搖頭：“大災年月，糧米短缺，王老爺屋肥家潤，如果能捐獻幾車糧食出來，那就真是功德無量了！”

    說著話，吳羨左右兩手各伸出一根食指，交叉在一起。

    十車糧食？！王茂才頭皮一緊，暗罵縣衙這幫人獅子大開口，這簡直是在剜他身上的肉啊！

    不過轉念一尋思，自己偌大的家業要是沒有兒子繼承，那還有什麼意義？十車就十車吧！

    想到這裏，王茂才一拍大腿：“就這麼說定了！還請吳師爺回去轉告縣太爺，只要犬子平安回家，我馬上讓人把十車糧食送到縣裏！”

    從這話就能看出王茂才也是個老狐狸：他擔心糧食送出去縣衙變卦加碼，所以故意暗示得先讓兒子回來才交納糧食。

    吳羨自然體會到了這層意思，心裏微微一沉。

    不過很快吳羨就有了應對之法，只見他皮笑肉不笑地冷哼：“我看你還是今天就把糧食交給我們，我們運送回去立馬放人！”

    說到這裏，吳羨探過身子湊到王茂才耳邊：“畢竟被打傷的那位還有一口氣吊着，事情尚有轉圜餘地；萬一人家這口氣沒倒上來，令郎可就坐實了殺人大罪！抓緊時間結案，以免夜長夢多啊！”

    這一番話如鋼刀直插王茂才軟肋心窩，驚得他額頭上沁出一層冷汗！

    於是他立馬叫來家裏的管家和賬房，讓他們帶人去準備車馬糧食，一刻不能耽擱。

    等到糧食裝車妥當，已經是傍晚時分，王茂才吩咐廚房張羅酒席招待吳羨幾人。

    多待一刻就多一分風險，吳羨婉言拒絕，說是縣太爺等著他回去覆命，改日再來叨擾。

    出門時，王茂才還不放心，偷偷將一張百兩銀票塞到吳羨手裏，託付道：“吳師爺費心了，一點小意思給您喝茶！犬子的事情，就全仰仗您了！”

    吳羨嘴角一勾，打了個拱手，帶著小虎他們走出王家大門。

    由於車馬數量太多，有一大半是王家傭人幫著驅趕，等車隊來到莽頭山下，吳羨告訴王家傭人們，縣衙有人過來接應，讓他們先回去。

    傭人們一走，吳羨就讓小虎趕緊去山寨，通知所有能動彈的流民都下山運糧。

    別看山上的流民餓得蔫頭軟腳，一聽說弄到糧食，一個個眼放綠光從山上蜂擁而來，忙活到半夜時，十車糧食一粒不剩全運到了山寨裡。

    寨子的空地上，十車糧食堆成一座小山，所有人歡呼雀躍，把吳羨圍在中間，讚美誇獎聲不絕於耳。

    這時秦月嵐分開人群走到吳羨面前，所有人都壓低了聲音。

    “弄糧食的過程，小虎他們仨都告訴我了，”秦月嵐目光炯炯地望著吳羨：“想不到吳公子一個讀書人，還有這樣的好手段，真是深藏不露！”

    吳羨聽出秦月嵐話語裡的一絲譏諷之意，她心裏分明瞧不起自己用這種哄騙欺詐的下三濫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