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樣的放空，盛天也沒有持續太久，他知道不應該如此，又猛地緊了心神，只是究竟該怎麼應對這不過是小朋友遊戲一般的盪鞦韆？那失重感並不是任何人的懲罰，只是人類對於從高空墜下最直接的生理反應。

    盛天捏了捏手心，那股焰火騰然而起，嚇得埃突然開口：

    “別在這裏玩火！”

    盛天聞言笑了。他漠然的搖了搖頭，將另一隻手的手心放在焰火的上方，感受著火焰帶來的溫暖。

    也許是因為這是屬於自己的火焰，所以不會對自己造成傷害，只有溫熱的火源。但盛天顯然要的不是這些，他回想起在泣羅山塔中，那一枚枚破山點的爆裂，在腦海中炸開，那同樣是對靈魂的一種刺痛，卻讓盛天覺得很爽。

    只要數量不達到極限，盛天都是在享受中提升。盛天開始回憶那疼痛，試著模擬當時受到的刺痛，是怎樣的感覺。

    盛天手中把玩著火焰，可以隨著盛天的想法變成任意的形狀，盛天將火焰捏成一根針似的，刺入了手心。

    還是有一絲痛感，盛天抓住這一絲感覺，放大、延伸，之後，盛天露出微笑。

    這時，埃似乎也覺得到了時候，這次沒有任何語言提醒，而是直接加快了這鞦韆盪漾的速度。

    沒有持續的快速大起大落，而是毫無邏輯的快升、慢降，亦或是慢升、快降。盛天的手幾乎要脫離繩索，魂魄被蕩的生出了幾分裂痕。

    這時，埃的聲音才響起，語氣中滿是調笑：“你不會要死在這裏吧，那就辜負了劉林的信任啊…這才只是第四道宮，不過既然是劉林送你來，你求饒幾句，我給你放水，怎麼樣？”

    盛天面色蒼白，嘴唇也沒了顏色，聽到埃的話語，只是默不作聲的搖了搖頭，看起來像是硬撐。盛天這回沒有笑，因為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狀態，這時候笑就太勉強了，反而更顯得自己窘迫。

    埃沒有繼續諷刺，他們又沒什麼仇沒什麼怨，只是單純想逗逗盛天而已，逼得太緊就沒意思了。

    看到盛天拒絕，也就繼續按照以前的方式對盛天進行最後、最猛烈的靈魂攻擊。

    但劉林來之前便說了，在這裏雖然痛苦了些，提升卻快，那麼就意味著這裏的每一步都是有可提升的途徑，若只感受到懲罰，那便是你沒找對方式。

    至於為什麼宗主會將一個懲罰之地建造的好似絕佳的試煉場所，那便要追溯泣羅宗創立的初心——就是爲了邪惡而創立的邪宗。

    既然在邪宗，那有幾個好東西？邪宗的規定，又一定要遵守麼？當然，若你只是純粹的蠢和壞，只想著叛逆搞破壞，是絕對不被允許的，沒有實力的逆反，只會受到更惡劣的懲治。

    但你若只是不願遵守宗門規定，或者你還是弒父弒兄還是殺了你師父，總之你一件人事不幹，你就是邪修，沒有更壞的稱謂掛在你頭上，你只要與正派反著來，你就已經是邪修了。無論是一點壞還是特別壞，邪修，泣羅宗就是不限制的收容。

    那麼你只要強大，能夠帶給泣羅宗好處，只要你帶來的好處大於你造成的影響，那你不尊師重道又如何？泣羅宗包容的，就是這樣的壞。

    所以，即便你做錯了事，大於你目前帶給宗門的好處，接受了懲罰，但你若還有更深的天賦，那麼沉獄的存在，就是能挖掘你靈魂天賦的絕佳場所。

    還有其他懲罰的場地，建立之初，也都是爲了在懲罰的同時，能夠發現弟子隱匿最深處，沒被發現的天賦。

    但這麼多年來，真正能在懲罰中被提煉出的天才，實在少之又少，也有一些脫離了泣羅宗，大部分則都死在了各個懲罰之中。

    到最後，只剩下現任掌門劉林，以及大長老謝容聲。

    這一點，盛天也已經明白。所以盛天在一次慢降的過程中，找到了機會，他竟然在此刻緩緩站起身來。

    當然，手還是握緊繩索，沒有瘋狂到那個地步。

    要知道，坐著和站著墜落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盪鞦韆，手要抓緊兩邊的繩子，屁股要挨着板凳，有一處著力點都是一種安全感，但你站起來，就只有手的感覺是實在的。

    即便你腳站在鞦韆上，但卻也沒有坐著那麼穩固，總之，這樣的行為，是很冒險的。

    但盛天就是站了起來，深呼吸，接著，閉上了雙眼。

    埃看在眼裏，心中有所反應，因為上一個在盪鞦韆站起來的人，是謝容聲。就算是劉林，也是坐著撐完了全程。

    謝容聲，此人之性格難辯，埃都不曾給過任何評價，他看著謝容聲一關關的過，只覺得此人是天生壞種，沒有別的答案。

    但眼下盛天與謝容聲做出同一種決斷，倒不是盛天也是絕對的壞種，而是盛天在此刻的敏感，與那時的謝容聲達到了一樣的水平。

    享受痛苦，纔是成長的唯一準則。

    當然，享受之前，也要找對自己最能適應的痛苦方式。

    盛天選擇站起來，是因為從開始到現在的刺激感，他都無法從中獲得快感，所以他需要更高強度，突破自身極限的痛苦，這時的痛苦便不是痛苦了，而是癲狂的頂峰，任何情緒不足以描述。

    盛天就這麼站起來，原本站起來的途中，還有幾分顫抖，但等他真的站起身，忽然就覺得沒那麼緊張和擔憂了。

    現在已經到了最壞的境地，無非就是靈體破碎，還能壞到什麼地步？這時候任何改變都可能觸底反彈，所以盛天毫不在意了。

    從盛天站起身到心態穩固，也不過是落下的那五個呼吸的時間，接著又是緩慢的被升起，盛天此時已經可以淡然的欣賞腳下的風景。

    很快，又到了極限的高度，盛天甚至伸出一隻手，想要觸碰近在眼前的雲朵。這樣的高度，是盛天目前之力自己飛起還不能達到的。

    但埃肯定不會給盛天在空中這樣放鬆的時間，一個猛速墜落，盛天的手摸了個空，整個人往前傾倒，盛天另一隻手沒有閒著，用力一拽，身體便整個歪向另一邊。

    盛天歪著身子，手上青筋暴起，因為快速墜落面板都被吹的變了形，衣袍被刮的完美的襯出盛天消瘦而搖晃的身形。

    接著不再是一快一慢的盪漾，又是快升、快降，又是慢升、慢降，最後，是在最頂端用力朝著前方推去，整個繞了個圈。

    盛天依舊是一隻手握著繩索，身體雖然搖晃，卻也沒有移動，看似虛弱卻穩重的定力在原處。

    直到這場遊戲到了尾聲。

    盛天蒼白的面容竟然恢復了血色，臉色掛著的表情，是他最平常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