翹翹愣了下，倒也不覺得詫異。

    她從明檀的懷裏站起身，自顧自擺弄了下裙襬，眼裏含著笑，盯著明檀上上下下看了好幾眼。

    “姑娘為何來此？”

    翹翹淡聲道：“瞧著姑娘年歲不大，難不成是來此處找自家夫君的？若真如此的話，我可幫不上忙。”

    明檀瞭然。

    翹翹並不想多事，而且看她的態度，似乎從一開始就知道明檀是女子的身份，只是沒有點破。

    估計只是想要趁機撈點油水。

    如今明檀自己說破身份，她也不覺得驚訝，只是將方纔從明檀手裏得到的碎銀小心翼翼的揣進了兜裡。

    明檀笑道：“你放心，我既然需要姑娘幫忙，自然那不會讓姑娘涉險，方纔的銀子只是見面禮，姑娘若是願意幫我，這裏有一張五十兩的銀票。”

    五十兩？

    翹翹猛地看過來。

    不過她的眼神與方纔見到碎銀的模樣不同。

    翹翹盯著碎銀，指尖也在無意識的攥緊，她有些出神，似乎是在計算什麼。

    半晌，翹翹抬起頭，目光淡淡的看向明檀道：“當真？”

    明檀點頭。

    翹翹謹慎道：“姑娘肯出五十兩買資訊，想必你要打聽的事情，也絕非小事，如今只怕整個園子的人都知道是我陪著你，我又如何能夠不被你連累？”

    她倒是謹慎小心。

    明檀彎唇笑道：“你方纔不是已經計算過了？這些錢足夠用來贖身，是去是留，全在你。”

    翹翹眸光驚訝，倒是沒想到她心裏這點小九九，竟然已經被人輕易看了去。

    翹翹釋然一笑，道：“好，我幫你，你想要打聽什麼？”

    明檀直接開門見山道：“盛旺，認不認識？”

    盛旺？

    莫不是這兩日媽媽時常掛在嘴邊的盛大爺？

    翹翹道：“是不是長得黑黑壯壯，約莫二十五左右的青年漢子？”

    明檀：“對。”

    “那就是了。”

    翹翹道：“聽媽媽說，這位盛大爺近來發了大財，連家都不回了，包了這裏的頭牌，吃住都在這裏，真是……”

    翹翹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只是連連點頭。

    明檀頓了下，又問：“頭牌是誰？”

    “她叫牡丹。”

    翹翹揚了揚下巴道：“三樓獨一間包房就是牡丹的，方纔我還見到夥計往上頭送了兩壺酒，想必此刻正是溫香軟玉，樂不思蜀，只是不知道姑娘與這位盛大爺是什麼關係？”

    “閒事莫理。”

    明檀將銀票遞上去，緩緩道：“去辦你的事情吧。”

    翹翹愣了下神，小心翼翼的接過銀票，放在掌心看了一眼有一眼，有些難以置信。

    明檀已經起身往外走去。

    房門開啟，翹翹像是被聲音驚醒似的，她連忙提著裙襬站起身。

    “姑娘！”

    明檀回過頭。

    “聞翹深拜姑娘！”

    窗戶外天光大亮，陽光躍進來，灑在聞翹的身上，為她的紅衣渡上了漫天霞光。

    她靜靜站立在屋內，朝著明檀行了個規矩的女禮。

    明檀漆黑如墨的曈眸閃過一抹流光，淡聲道：“日後若遇到困難，不必委身於此，可前往孟州尋一位叫紅柳的女子，她會幫你。”

    說完，明檀轉身走了出去。

    聞翹又愣住了，倉皇追出去，看著明檀的背影道：“為什麼？”

    明檀腳步停住，沒有回頭。

    “因為你是女子。”

    而她，也是女子。

    明檀的腳步利落，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處。

    聞翹提著裙襬追出屋門，聽見明檀的答案，久久不能回神。

    因為她是女子？

    聞翹想不明白。

    她的前半生過得顛沛流離，人們因她可憐，因她貌美，因她柔弱沒有依靠，即便是伸出援助之手，卻也總是擺著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施捨冷飯似的打發她。

    她被父母賣給人伢子，賣給這個府邸做丫鬟，又賣給那個府邸做小妾，因為流年不利，主家舉家南遷，她們又被當成拖油瓶賣到了青樓。

    她因是女子，又淪落到這種地方，被人百般凌辱，生不如死。

    曾幾何時，她無數次在心裏祈禱，下輩子一定做個男兒郎！即便不能頂天立地，光宗耀祖，亦可痛痛快快護自身周全。

    她從未因為自己是女子的身份，得到過半分垂憐。

    除了今日。

    聞翹將銀票緊緊的握在掌心，她回到房間，從床下拉出來一個箱籠，又從箱籠的最下面掏出來一個包裹。

    這個包裹灰撲撲的的顏色，已經漿洗的泛白，卻被她整整齊齊的疊著。

    聞翹坐在床邊，將包袱一一展開，從裡頭拿出來一件湖水綠的長裙。

    這是她兩年前被買入青樓時，身上穿的衣裳。

    因為顏色太素，穿起來又會將身體裹得嚴嚴實實，看著不知趣，不夠撩人。

    所以她被送到這裏的第一天，就被媽媽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她吩咐三五個大漢涌上來，將她身上的衣裳扒了個乾乾淨淨。

    被千人瞧，被萬人看。

    看著這件舊衣，聞翹的眼淚頓時盈滿了眼眶，她仰起頭，不讓自己的眼淚掉落，緊接著開始換衣。

    兩年前，她稀裏糊塗的被賣到這裏，如今她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離開了。

    此時此刻，明檀已經站在了三樓的包間外。

    屋內的靡靡之音，聽著讓人噁心。

    明檀從空間內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迷魂香，順著窗戶的縫隙丟了進去。

    她一個人站在門外忍受著，沒過多久，屋內傳來幾聲低語，不過聽不清說了什麼，緊接著明檀聽見屋內傳來跌跌撞撞的腳步聲。

    咚！

    屋內似乎有人摔倒了。

    聽著屋內安靜下來，明檀拽了拽臉上的方巾，推門而入。

    一股濃烈的酒精味道伴隨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一股腦涌了出來。

    明檀慶幸自己提前蒙上了口鼻，不然的話豈不是要被薰死了！

    榻上有一個女子仰面躺著，臉頰酡紅。

    明檀彎身扯過旁邊的棉被蓋在了女子身上，緊接著她一邊轉身，一邊戴上了手套。

    盛旺趴在地上，明檀蹲在旁邊，扯住他的頭髮，用力將他的往地上撞去。

    一瞬間，腦漿迸裂，血流不止！

    明檀站起身，眼神輕蔑，看都沒有多看一眼，直接轉身離開。

    明檀往樓下走的時候，正瞧見大廳內有好些姑娘聚在一起。

    “翹翹真是運氣好，遇上了這麼一個出手闊綽的金主，往後當真是有福了！”

    “是啊是啊，往後發達了，可別忘記了昔日的姐妹。”

    鶯鶯燕燕，穿紅著綠，唯有一抹湖水藍的身影，分外明晰。

    明檀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正當這時，樓上忽然傳來一聲驚呼，“不好啦！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