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黑市裏，就那個門頭最奇怪，我是走進去了，下了盤棋就出來了，我這幾日好好研究了一下棋譜，非要贏一回不可。”顧青璃說道：“那鋪子裡都賣什麼？”

    “什麼都賣！”接引人回答道。

    顧青璃心裏冷笑：“就幾個人守著一個棋盤，你別糊弄我了，我的錢可不多。”

    “其實我也沒進去過，我只負責接引，進去過的人說的，只有顧小姐自己考證了，”接引人掂掂金錁子：“黑市裏麵常有人打架，顧小姐自己保重。”

    “多謝告知，”顧青璃再沒跟接引人說話，按道理接引人只負責接引，是不該知道她姓顧的，而這個接引人一口叫破她的姓氏。

    他言語裡對她甚至還有多次試探。

    顧青璃進了黑市，接引人立刻也進了黑市，他左鑽右鑽，進入一間小屋子：“告訴主子，顧青璃來黑市了。上次她買走了兩個人。”

    小屋子坐著的人道：“主子已經知道顧青璃來過這裏，別招惹她。”

    別招惹？顧青璃都發現了黑市，萬一發現黑市的隱秘怎麼辦？接引人頓感無措：“可是——”

    “她要買什麼，儘管叫她買走就是，主子能拿回來，”小屋子裏的人不耐煩多說：“你一個接引人在黑市裏亂跑，不怕叫顧青璃看到？”

    “她去縹緲樓下棋去了，發現不了。”接引人說道。

    “下棋？她會嗎？”小屋子裏的男人沒忍住，大笑起來。

    整個京城誰不知道顧青璃只喜歡舞槍弄棒？

    顧青璃徑直走進了縹緲樓。

    站在一邊的蒙面人制止顧青璃的動作：“現在樓主有客，你等等！”

    一個男人站在棋盤邊，對面是帶著面具的縹緲樓樓主，一手背在身後，他的一隻手拈著棋子，在指間轉著把玩。

    那是寧無牙！

    顧青璃眸子微眯。這人絕不能落到鳳雲川的手裏。

    男人雙目赤紅，額頭冒著汗珠，他手裏的棋子半天也放不下去。

    棋盤邊，點燃的香已經所剩不多。

    “喂，你贏不了縹緲樓主的，你若是發誓認我為主，我幫你贏他，”顧青璃突地出聲道。

    縹緲樓主抬眸看向顧青璃：“觀棋不語真君子。”

    顧青璃噗嗤一笑：“我沒說與棋任何相關字眼。他已經輸你七目半，若是憑他現在繼續下去，至少輸你十目。”

    男人聞言，轉向顧青璃：“你可知我要求他什麼事情？”

    顧青璃指指將要燒完的香：“我只知你的時間不多，你求他之事，我也可以以你的主人身份拜託他。”

    她看向縹緲樓主。

    似乎聽到他發出一聲輕笑，他說：“可！”

    男人當即要下跪認主。

    顧青璃道：“等我下完這一局，你有的是時間。”

    她上前，站在男人之前站的地方，拈起一子，落下：“打吃！”

    縹緲樓主隨即落下子：“光喫子，挽救不了敗局。”

    “誰說我只是打吃？”顧青璃狡黠一笑，她做活了一小片棋：“我做劫！”

    那男人站在一邊，他盯著棋盤，喃喃道：“挽回了一目。還輸六目。”

    “你數錯了，只輸兩目，”顧青璃在縹緲樓主落子之後，她迅速落子：“一目！”

    香已經快要燃盡。

    男人的心揪了起來，若是縹緲樓主故意慢落，這一目輸定了。他緊盯著縹緲樓主的手，在香即將燃盡之時，縹緲樓主落子了，他看著將要熄滅的香，眼裏一片絕望：“難道老天不給我這個機會嗎？”

    顧青璃一子落下。

    長長的香灰倒了下去。

    香滅了。

    屋裏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棋盤。

    顧青璃輕聲說道：“平！你沒輸，現在你可以在縹緲樓主的見證下，認我為主了。”

    滿臉絕望的男人，遲鈍的道：“什麼？”

    “你現在可以跪下認主了，”顧青璃看向縹緲樓主：“樓主做個見證？”

    “你沒輸？”男人反應過來，他衝到棋盤邊，仔細數著棋盤上的黑白子：“居然是平？”

    確定顧青璃沒輸，男人當即跪地：“不知道小姐高姓大名？”

    “顧青璃！”顧青璃道。

    “寧無牙拜見主人。”男人重重的磕頭。

    果然是寧無牙！

    上輩子是鳳雲川的鐵血護衛之一，對鳳雲川忠心耿耿，不知道現在寧無牙跟鳳雲川有沒有聯繫，即便有，她要趁寧無牙對縹緲樓有所求的時候，斬斷他跟鳳雲川的聯絡：“起來吧，你求縹緲樓什麼？”

    “求一位神醫下落，”寧無牙說道。

    這不就是求她？顧青璃道：“你既然已經認我為主，應該知道終生不侍二主的意思吧？”

    “是，主人，我知道。”寧無牙說道。

    “靜雲寺有間走過水的禪房，現在應該修繕好了，你帶著要求醫之人住到那裏，三日之內，縹緲樓的訊息會送到。你去吧！”顧青璃站在棋盤前，巍然不動。

    待寧無牙離開。

    縹緲樓主輕笑出聲：“顧小姐，你搶我縹緲樓的生意！”

    “他贏不了你，對你的要求多半做不到，”顧青璃盯著他臉上的面具，這張面具遮住了他的臉，她看不到面具下的面孔，卻依然能感覺到他在笑：“三日到了，我要的訊息呢？”

    “本樓主查到了所有賣藥丸的鋪子，也找到了失蹤的太醫。要查出藥丸到底從哪裏來的，至少還要三日。”縹緲樓主抬手一指棋局：“左右無事，手談一局？”

    “手談就算了，我還要逛黑市，”顧青璃把黑白子各自收掉：“縹緲樓主，你可千萬不要騙我哦，一次被騙，終生不用。”

    縹緲樓主道：“縹緲樓是江湖裏最講誠信的地方。”

    “行，那我三日之後再來，”顧青璃停下動作，問道：“如果寧無牙要跟縹緲樓求一位神醫的下落，樓主將會推薦哪一位神醫？”

    “他贏不了我，本樓主不會給他提供神醫下落，那棋局是顧小姐接下，你未輸，本樓主會提供一位民間神醫的下落，”縹緲樓主朝一個蒙面人做了一個手勢。

    蒙面人手裏拿著一張紙條。

    縹緲樓主掃了一眼紙條，轉手拿給顧青璃：“此人在民間，頗有盛名，只不過不在京城。”

    顧青璃拿過紙條，掃了一眼：“寧無牙要治療的人若是急症，只怕還沒找到神醫，只怕病人都死了。”

    第373章遇長舌婦

    那張寫著姓名地址的紙條，顧青璃沒還給縹緲樓主，出來後，她去了大草棚子：“有沒有頭風止疼丸？有的話，來百八十丸！”

    大草棚子裡的人各自捂著腰包，付了錢，快步離開了。

    只剩下顧青璃跟一個老婦人。

    “賣完了，”老婦人耷拉著眼皮，形同枯爪似得手在一堆草藥裡抓了幾下，塞進一個袋子。

    “剛剛那些人都買到了，怎麼到我就沒有了？你是不是看我小，就欺負我不懂？”顧青璃也學著老婦人的模樣抓起了一把草藥。

    “賣完了就是賣完了，”老婦人站起身，在草棚子上掀了一下，鑽了出去。

    “哎！”顧青璃追出去，老婦人早就不見了蹤跡，她圍著大草棚子轉了一圈，氣惱的道：“這人跑的還真快！”

    旁邊一個渾身遮的嚴嚴實實的人說道：“這就是這裏的規矩，賣完就走。她走了，說明真的賣完了！下次再來就是了。”

    “幾天前我就來過，我到了門口，被人吸引進了李記，買了兩個人，把買藥的事情給忘了，”顧青璃伸手揪著大草棚子的草，惡狠狠的揪了一把又一把。

    那人擺擺手：“哎，我也是來晚了！”

    那人轉頭走了！

    顧青璃跟在後麵，朝著黑市出口而去。

    “小姑娘，”那人發現顧青璃跟他走的一個方向，頓了頓腳：“你別跟著我啊。”

    出口只有這一個！

    顧青璃左右看了看：“那我走前面就是！”

    她快步走上一輛馬車。

    “呵呵！原來是我多想了！”那人則是上了另一輛馬車。

    馬車在南市口停下，顧青璃剛想下馬車。

    “郡主娘娘，郡主娘娘？”

    顧青璃循聲望去，一架青氈馬車在她面前停下，車裏一個麪糰似得圓臉婦人朝顧青璃使勁招手：“郡主娘娘，是老婆子，今日可算是巧遇，老婆子請你上茶樓說閒話。”

    包打聽喬氏？

    顧青璃欣然上了馬車：“原來是喬夫人，真是巧啊，自從上次西城王老王妃過壽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許久，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呢。”

    “怎麼會呢？我可愛找人說閒話了，只不過有些話，也不是能隨便說的，我感覺跟郡主娘娘你最有緣分了，不吐不快啊！”喬氏高聲囑咐車伕：“去東福門茶樓。”

    喬氏在東福門茶樓有一間包房，她熱情的請顧青璃進門：“這茶樓是我自家的，郡主娘娘若是喜歡，可以常來。都記我的賬上。”

    “若是喬夫人邀我，我自然會來，我可喜歡聽你說東家長西家短的故事了，我家裏都是排兵佈陣，整日裏就是打仗打仗打仗。”顧青璃滿眼期待。

    “我哪裏是什麼喬夫人？只是孃家姓喬罷了，我娘是當今皇上的乳母，我算是他的乳姐，陛下念舊，給我母親賜了宅子，留我們一家人在京城。”喬氏直接笑出聲：“郡主娘娘叫我喬氏即可。”

    “那可不行，我自從一見夫人你就覺得投緣，”顧青璃親熱的坐在喬氏身邊：“你也別叫我郡主娘娘，我是承陛下的福廕，才獲封了郡主之位，夫人，你叫我青璃就好！”

    喬氏高興的眉開眼笑：“我就說郡主娘娘是個與衆不同的，得，那我就厚臉皮叫一聲青璃。”

    “夫人，我都沒聽說過咱們陛下還有乳孃，他不是太后所生嗎？太后也不親自帶孩子？”顧青璃輕聲問道。

    “那你可錯了，我給你說，當今太后可不是聖上的親孃，”喬氏連連擺手：“此事知道的人甚少。”

    這——可是真正的皇家秘聞，是她可以聽的嗎？

    顧青璃聽的心驚肉跳：“不會吧？”

    “我騙你做什麼？我敢拍胸脯保證，句句屬實，”喬氏說道：“我小時候也是在皇宮長大的，皇宮裏的皇子，個個都是我見過的。雖然現在只剩下兩位，但是我知道太后當年無出。”

    太后會扶持一個不是她的血脈為天子？

    鳳雲川登位也是做了不少黑手段的，能對皇帝下手，難道是因為他知道皇帝的身世？

    顧青璃心裏翻起驚濤駭浪：“夫人，慎言，慎言，有些話你可千萬別在外面說，要是傳進太后娘娘耳朵裡，你哪裏還有命在？”

    “我是嘴碎，也是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跟你投緣，因為你是鎮國公府的姑娘，皇帝跟先皇都說楊家忠誠不二，跟你說，你也不會對陛下不利。”喬氏渾不在意：“先皇和陛下都相信鎮國公府的為人，我也相信。”

    皇帝不是鎮國公滿門抄斬的後手？

    若是，鳳雲川不會從皇帝手裏奪權，上位之後第一個先對鎮國公府下手。

    顧青璃拉住喬氏，認真的道：“你我私下裏說的話，你可千萬不要對旁人說了，你若是忍不住碎嘴，只管找我。”

    “我可是一直忍著呢，哪敢隨便與旁人說喲，”喬氏拉住顧青璃的手，麪糰似得圓臉上滿是認真：“這是給你說，換別人，我也只敢說些不輕不重的，前不久京城裏多了好些揚州瘦馬，瘦馬你知道吧？就是富人家喜歡豢養的女子，呀呸呸！我跟你一個沒出閣的姑娘說這個做什麼？”

    “你我兩人忘年之交，說便說了，說來我也好奇這揚州瘦馬，你知道，平日裏與我來往的，多是京中貴胄，多少也能聽到些，”顧青璃面不改色的說謊，她尚未及笄，那些貴胄子弟也不會在女子面前隨便說揚州瘦馬的事情。

    經過唐奎一事，她可是知道有一位天家貴胄子弟很喜歡給別人送美女。

    喬氏愣怔了片刻，她一拍大腿：“說的是，我早早告訴你，你心裏也能有個數，將來你要是家人做了主母，是要管理後宅的。”

    “那你倒是快說啊，慣會弔人胃口，把我著急的，”顧青璃著急的道：“你就別給我賣關子了。”

    好些揚州瘦馬，是怎麼個好些法？

    喬氏倒是有些說書人的特質，她說個閒話，也能把聽者的胃口吊的高高的。

    喬氏說：“我有個親戚在南方做牙人，前不久他接了京城的單子，要買一批揚州瘦馬，這批瘦馬進了京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