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然拿出一盞燈籠，走出主帳，舉起燈籠晃了幾下。

    過了一會，幾個兵士抬進來一個麻袋，重重的扔到了主帳的地上。從裡面滾出一個被捆的結結實實，堵著嘴的傢伙。

    “就是這人，他用掛燈籠之便，用燈籠打訊號給戎族人，先前派出第一支巡邏隊的時候，他把燈籠掛在左邊，派出第二支巡邏隊的時候，他把燈籠換了一個地方，”一個兵士說道。

    地上的人，不停的發出嗚嗚的叫聲。

    楊素一看：“怎麼是你？”

    “舅舅，此人交給四個表哥，叫他們審問，”顧青璃出聲說道：“審出來一個抓一個，審出來兩個抓一雙。不用聽他解釋。”

    不用楊素跟楊進吩咐，幾個表哥早就等不及了，提著人就去往刑房。

    “他們四個人能審問出什麼？四個青瓜。”楊進朝門口走了一步，顧青璃攔住他的去路：“大舅，三舅，交給表哥們去，剛剛在來的路上，我不是給舅舅們說，還有正事嗎？”

    楊進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楊素，轉回頭坐下：“青璃，你說。”

    他臉色很難看，如果不是今日捉住了這個給戎族傳遞訊息的人，將來他們是擺脫不了貽誤戰機的罪名了。

    上輩子很多事情，已經被她改變了，現在是沒發生的事情，顧青璃也只能憑藉猜測，她定下心神說道：“之前有人專門盯著我鎮國公府，賣身為奴，數次，其中之一，是個絕色的美人，她故意扮成無鹽女，被我當衆識破，被他人買去，你們猜，此女最後出現在哪裏？”

    楊素催促道：“別賣關子了，現在我們哪裏有心聽故事？”

    “此女原本被買人內宅，卻在當夜出現了中軍唐奎家裏，後來，她攛掇唐奎往外公書房裏放了幾封外公跟戎族人來往的書信，以及一副地圖。”顧青璃說完，望著兩個舅舅：“唐奎被我跟八哥，外公人贓並獲按住，舅舅們還以為是故事？如果不是府裡謹慎，今天就不是我來送米，而是抄家下獄的聖旨。”

    唐奎雖然只是中軍，但是鎮國公身邊的老將，幾乎是從軍開始就跟著鎮國公了。可以說是鎮國公的心腹無疑了，鎮國公的書房，唐奎隨意可進。

    楊進再著急去審問犯人，此時因為震驚，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唐奎？一個女子就能叫他背叛？”

    “老三，”楊素制止楊進，神色嚴肅的道：“歸根結底，唐奎要叛，跟一個女子沒有直接的關係，他喜好美色，必是被人拿住了短處。”

    楊進耐下了性子：“青璃，你繼續說！”

    “大舅舅，三舅舅，你們常年帶兵，道理比我懂的多，一隻水桶要是想不漏水，就必須沒有蟲洞，裂縫等等，”顧青璃只舉了一個簡單的例子：“如果水桶嚴密到有了蓋子，就是外來的水瓢也被想取走水桶裏的水。”

    “我乾脆明說了吧。如果京城派來督軍，監軍，不管此人是誰，都不要叫來人跟軍營中人多接觸，不給他任何訊息，晾起來。防止督軍監軍亂指揮，暗中傳訊息出去。

    我們楊家樹大招風，必須處處小心，不能叫人拿到錯處，即便是莫須有的錯處，可能都是要命的。索性現在沒事，正好也給我們警醒了一下，高處不勝寒。”

    “好一個高處不勝寒！你一個小姑娘居然如此通透，舅舅們怎麼會落後？”楊素聽的心頭暢快：“你放心，大舅舅絕不會叫外來的水瓢取走我們桶裏的水。”

    “現在三舅舅可以去審問那人了吧？不拔出蘿蔔帶出泥來，是沒法護住水桶裏的水的。”楊進的心裏更焦急了。

    “三舅舅，這種人勾結戎族，已經是罪大惡極，舅舅不用顧念是不是舊識，直接重刑伺候他，剛剛四個青瓜叫那人心神鬆懈，該老將出馬了！”顧青璃坐了下來：“如果舅舅願意，叫青璃試試也可以的。”

    “還是交給老將吧，你跟大舅舅說說話，他最近在營帳裡養傷，憋屈壞了。”楊進快步走了，深怕顧青璃又把他攔住。

    楊素的臉上有一些不自在，他受傷是因為冒進，卻叫家裏最小的孩子料的一清二楚：“這次來，在邊關多住一陣？好多叔伯他們還記掛著你。”

    有些叔伯們早就戰死。

    新老面孔交替，熟面孔會越來越少的。

    顧青璃早已過了傷春悲秋悲畫扇的仿徨，保下鎮國公府上下的性命，報仇雪恨，佔據了她心中的全部：“大舅舅，我是溜出來的，還要早早的回去，如果可以，我也是想留下來的。”

    “以你之才，拘在京城裏，纔是浪費了，”楊素嘆了一聲。

    “我只待一兩日便返回，舅舅們跟表哥們寫封信叫我帶回去吧。這裏缺什麼，我在走之前，去城鎮裡買好送來。”顧青璃補充道：“一萬擔米糧足夠等到戶部撥糧運到。”

    “有你這一萬擔米糧，目前倒是什麼都不缺了，你既然是溜出來的，就不便叫你帶信回去了。家裏萬事都好，不寫信也無妨，你給我說說你外祖父他在府裡的情況。”楊素心中對顧青璃說的外來的水瓢想取水的事情，耿耿於懷。

    軍糧都被戶部扣下，府裡又怎麼會真的相安無事？

    顧青璃說的輕描淡寫，細說起來，每一件最後不是通敵賣國，就是抄家。

    “外公確是挺好的，前不久還參加了冬獵，就是我退婚的事情，叫他為我的將來有些擔憂，是我不孝，連累他老人家。”顧青璃沒細說再多退婚的情節，家裏的人只要知道鳳雲川對她下藥不軌，又剋扣邊關軍餉，這兩點，足以叫顧青璃跟他不共戴天。

    叫楊家人對這場婚約不滿。

    就是不知今日這個蘿蔔能帶出多少的泥。

    上輩子鎮國公府被抄斬之後，她死活想不透其中關鍵，不知道如日中天的鎮國公府上下為何會滿門抄斬。

    等她想通關鍵，發現要想撼動一株大樹，不是一時一日之功。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這輩子，她尤其注意上輩子不曾注意過的細節，發現了很多的問題。

    “哈哈哈！”袖子擼到臂彎，半身都是水漬的楊然走了過來：“爹，妹妹，那廝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