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兄，方纔那婦人氣場太強了，不過她身旁那女侍衛我是真心喜歡。”

    言至此處，縣令李元猛地抓住楚風的衣袖，嘆息道：“楚兄，你說我這是不是一見鍾情，我是不是遇到了愛情？”

    李元沉迷美色不能自拔，又開始絮絮叨叨的說道：“我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天天沉迷勾欄，且得尋一個正經人家的小姑娘了，那侍衛就不錯，連我們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真心喜歡？

    還愛情？

    呸，你那是愛情嗎？你那是饞她身子。。。。楚風心說。

    “可惜，可惜，剛纔怎麼就沒跟人家多說幾句話呢？”

    諾大的庭院中，李元懊悔的來回踱步。

    楚風聳了聳肩，繼而轉過頭來，朝著不遠處拴在楊柳木樁之上的幾頭肉牛凝望過去，抬了抬手，將身旁的小丫鬟喚來，吞了吞口水，遙遙朝著最為肥碩正在開心食草的肉牛指去，道：“小姚，今天它敢吃草，明天就敢吃人，何苦留此妖物邪祟，去找王屠夫幫我屠妖。”

    正在安心食草的肉牛似乎是感受到一股殺意襲來，身形猛地一頓。

    聽聞此言，正在來回踱步的大縣令李元腳步也是微微一頓，側過身來，道：“楚兄，你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無產階級鬥士嗎？那來的什麼妖物邪祟？”

    “我看你分明就是想吃牛肉了。”

    “額！是嗎？”楚風一愣，繼而暗暗發狠，道：“可惡，竟然被你看穿了。”

    李元用摺扇輕輕敲了敲額頭，清了清嗓子：“那個……”

    “按照大明的法律,屠宰耕牛是犯罪行為:故意殺死他人馬牛的,杖七十,徒一年半;私宰自己馬牛的,杖一百。耕牛傷病死亡的,不報官府,私自開剝,笞四十。”

    楚風：“……”

    原本楚風還以為李元要說點什麼，結果現在忽然給他背了一通大明律法，搞得他頓時有些蛋疼。

    思忖半晌，楚風這才站起身來理直氣壯的說道：“縣令大人，我這可都是養殖的肉牛，這寒冬臘月的，哪裏有大地耕牛啊！”

    肉牛？？？

    以肉牛之名被楚風吃掉的牛兒只怕是沒有三百也有五百了。

    其實之前李元也想過，將楚風牛場裡養殖的六七百頭肉牛租給百姓用於耕地。

    只可惜想法是豐滿的，現實骨感的。

    這群牛兒除了喫喫吃，就是喫喫吃，根本不會耕地。

    屁用沒有，好在肉質鮮嫩，味道還是極好的。

    初始李元也是據理力爭，甚至搬出大明律來與楚風抗衡。

    直到楚風將一塊牛肉塞進他嘴裏，原本堅定不移的信念立馬崩塌了。

    很快，幾名容貌頗為俏麗的小丫頭端著一大盤子切成色子塊大小的牛肉上來。

    李元更是麻溜的走到院牆邊上，將一個長方形的鐵皮打造的爐子拎了過來，熟絡的點燃木炭，看著幾個小丫頭蹲在地上串這肉串，模樣倩麗，纖纖細手，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是看著肉串吞了吞口水。

    通紅的木炭照耀在面頰之上，驅散縷縷寒氣。

    作為書生李元，性格上本就有著古之聖賢的憂國憂民。

    當然，這書生還有個毛病就是不管什麼時節，走到哪都喜歡那一把破扇子。

    就譬如現在，寒冬臘月的，我們李大縣令依舊是做出了一副風度翩翩，謙謙公子的模樣，四十五度角仰視星空，清瑤摺扇，嘆息道：“楚兄，這大雪已延綿半月有餘，年前大旱，附近幾個縣本就顆粒無收，如今又逢大雪，只怕又是民不聊生的歲月啊！”

    其實不用李元細說，楚風倒也明瞭，這位憂國憂民的縣官大老爺無非便是想作為奸商的楚風能拿出些錢糧來，救濟救濟窮苦百姓。

    每逢李元言之如此，楚風便要虛與蛇委一番。

    他可還沒有被天法地，地法君，君法天下的儒家思想所侵蝕。

    寧縣大小糧倉二百三十一所，不在官府登記的暗倉也有六十三所，其中有二十六所糧倉屬官，其餘皆屬楚氏。

    況且還有苞米，土豆之流，莫說是救濟附近幾個縣了，便是整個河南道，也夠吃數年。

    但……大明的官場啊！

    他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

    元子不懂這個道理，他楚風這個深諳九九六福利的十好工人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如果他楚風當真是開倉放糧，只怕是相鄰數個縣，那群餓的眼睛發綠的饑民，便會如同老鼠嗅到油腥般，揭竿而起，大舉進攻寧縣。

    到時候即便是寧縣能夠守得住，只怕上位者也是要給這些災民一個交代，以貪之名殺官，以仁之名放糧。

    洪武皇帝朱重八就可以裏子面子佔全了。

    “楚風哥哥，外面……外面有人說要見你。”

    就在楚風思量之時，一個約麼五六歲大小的女童手裏抱著比她身子還要高上許多的羊腿，屁顛屁顛的跑過來，在楚風身前猛的一個急剎，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著楚風手裏的紅柳大串，晶瑩剔透的嘴唇不爭氣的抿了抿，狠狠地吞嚥了一口口水。

    女童喚做楚團兒，也是個苦命人，被楚風撿到的時候也是下著鵝毛大雪。

    楚風這個起名廢原本是打算叫這小妮子楚大雪，或者楚鵝毛的，但拗不過李元，最後折中取了一個楚團兒的名字。

    大雪成團嗎！！！

    小丫頭今年有六歲了，也不知道是隨了誰人的性子，一天能吃八頓，還能狂炫倆豬蹄子，要不是楚風有錢，早就被這小妮子給生生吃垮了。

    楚風隨手遞給小丫頭兩串牛肉，聳了聳肩，：“別這麼看著我，我回來時想著給你買糖葫蘆了，結果被人半路劫了。”

    “被人劫了？”小丫頭用手抓了抓扎的七零八落的雙馬尾，氣鼓鼓的看向李元，瞪著一雙卡姿蘭大眼睛水汪汪的道：“壞人，小孩子東西你也搶。”

    正在安心食肉的李元當時就是一愣，蹲在燒烤架子邊上，嘴角微微抽搐，惡狠狠的瞪了楚風一眼：我什麼時候搶團兒糖葫蘆了？

    楚風無所謂的聳聳肩，擺出了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糖葫蘆你吃沒吃？

    李元：“……”

    好一個不當人子的賊子。

    本著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的原則，李元噌的一下就站起來了，輕輕搖晃著手中摺扇，正要反駁那不當人子的楚員外時，忽的瞅見兩道倩影移步而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民婦，見過李縣令，楚員外。”

    這二女不是旁人，正是白天剛與楚風碰過麵的馬大娘與付霓裳。

    楚風與李元二人對視一眼，當時就回想起不久前自己誇自己的場景來，不由得老臉一紅。

    “原來是馬大娘與付姑娘啊！既然來了，吃了沒？沒吃要不就一起吃點？”楚風臉皮比較厚，僅是稍稍尷尬幾秒鐘，便吩咐幾個正在瘋狂擼串的小丫頭搬來幾張椅子，便示意二人落座。

    馬大娘本就是豁達之人，直接圍在燒烤架子旁，落座下來。

    付霓裳本來還有些扭捏，顧忌主僕之誼，但在馬大娘眼神授意之下，也只好落座。

    通紅的碳火映襯二人面容更甚白雪。

    馬大娘面容有些古怪的盯著肉串，學著楚風的樣子細細咀嚼一番，星眸微沉……這竟是牛肉。

    但味道……真心不錯，很是鮮美。

    “楚員外，你這牛……你這肉食好生鮮美，我還從未吃過如此鮮美的烤肉呢？”

    一邊狂撒孜然的李元忽然抬起頭來，眉眼如絲，微微泛紅，道：“是味精……”

    “他在裡面加了味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