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書房。

     

    書房門緊閉，門外站著兩個身材魁梧的健僕，一縷陽光透過紗窗射入，照亮了屋內古香古色的擺設和屋內的兩人。

     

    “這麼說你還是為周家著想咯？”周輔逸坐在書案前的椅子上，懷疑地看著周衡。

     

    “那當然了！”頂著老爹吃人的目光，周衡面不改色地胡說道，“爹您想啊，您兒子什麼人您還不清楚，從小招貓逗狗的，什麼時候幹過正事？現在冷不丁當了官，還是四品官，要是犯了錯您還不得被戳脊梁骨？”

     

    “若是兒子沒頂住誘惑，貪了...”周輔逸忽然一個眼神飄過來，他連忙將話頭轉了個彎，“當然，咱們周家家教甚嚴，兒子絕幹不出貪汙受賄的事...”

     

    “但若是一個不注意，差事沒辦好呢？到時候罷官事小，丟腦袋事兒可就大了！”

     

    周衡說著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就像之前的寶珠失竊之事，要不是兒子運氣好，兒子現在還能有命活？”

     

    周輔逸見他這副膽小怕事的模樣，頗為嫌棄，但轉念一想，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這小子從小就沒幹過正事，讓他吃喝玩樂還行，要真讓他乾點什麼準給你搞砸了！

     

    唉，也怪自己望子成龍，兒子乍然當了官，他太高興了以至得意忘形，都忘了他兒子能不能幹好還是個問題呢！

     

    現在也好，辭官回家還能去學院讀書，學點學問再當官也穩妥，就是...

     

    他眼神忽然一厲，這臭小子連四書五經都沒讀過，能考上舉人嗎？

     

    周衡：“...”怎麼突然生氣了？

     

    “從明天起，你給我好好讀書！”

     

    聽見這話，周衡嘴角頓時咧開：“好咧！”

     

    周衡離職，聖上給了七天的時間處理交接事宜。

     

    值得一提的是，周衡空下來的官職由錢億頂上，後者都當了七年主事了，沒想到還能往上升，頓時高興地不行，更把周衡當成了再生父母。

     

    “周大人您放心，您離開的這段時間，屬下一定不會忘記您的恩德的！”

     

    送周衡出了官署，錢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感動道。

     

    周衡見此拍了拍他的肩，囑咐道：“當個好官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說完，他瀟灑地轉身離去，錢億在後麵注視著，只覺得他身上似有光。

     

    七日時間轉瞬即逝，這天該是周衡去學院報道的日子。

     

    寅時三刻，天剛微微亮。

     

    床榻上，周衡忽然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

     

    這是他自從上朝以來專門設計的起床方式，趁瞌睡蟲不注意一瞬間離開床鋪，能有效地抵制賴床。

     

    可他坐在床上，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已經辭官了，呆愣了片刻又倒了回去，在床上不適地滾了兩下，又爬起來。

     

    “淦！這該死的生物鐘！”

     

    侍候的丫鬟聽見動靜，開門進來就見他已經起身，連忙走過去道：“少爺，學院開門是卯時，現在還早呢，您再睡會兒？”

     

    “不了，梳洗吧。”

     

    “是。”

     

    侍女聽見吩咐走向門外招呼了一聲，便有四五個丫鬟捧著毛巾、銅盆、衣服等物魚貫而入。

     

    幾人分工，不一會兒周衡就梳洗完畢，邁著步子出了門，向後廳走去。

     

    正吃著早飯的周輔逸聽見聲，抬頭看了一眼：“你小子不睡覺，起這麼早幹什麼？”

     

    周衡拉了張椅子坐下，便有下人盛了碗粥放在他面前。

     

    他接過粥碗，碗裡米湯濃稠，雞絲和米粥糅合在一起，泛起一層薄薄的黃油，正中間有幾顆青蔥做點綴，看起來很是可口。

     

    拿起瓷勺拌了拌，氤氳的熱氣伴著一陣香氣撲鼻，讓他心情頓時舒爽起來。

     

    “這不是習慣了嗎，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了。”

     

    說著，他輕抿了一口，粥香混著肉香在嘴巴里綻開，米粒口感軟爛，讓他忍不住喝了一口又一口。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周輔逸話裡雖嫌棄，但眼底卻藏著寵溺。

     

    用完早膳後，周輔逸就上朝去了，留離上學時間還早的周衡在府裡無所事事，晃盪到時間纔拿起侍女們收拾好的書籠走上了去學院的路。

     

    晨光熹微，京城卻已是一片生機。

     

    街道兩旁擺了一排的早餐鋪子，乳白的霧氣從沸騰的鍋裡升起，浮動在古老的城市當中，路上行人馬車三三兩兩，掩映在一片一片的濃霧間，徒增了許多的煙火氣。

     

    周衡單肩背起書籠，一邊哼歌一邊沿著街邊行走著，路過的行人神色匆匆，小攤主熱切地招呼著，有人想了想還是坐下來，有人則不耐煩地一揮手，跑了。

     

    他倒好，揚著張笑臉熱呵呵地和攤主打招呼，就在攤主以為又來了個客人時，他卻揮揮手走了。

     

    “什麼人啊...”有被他戲耍到的小攤主小聲念道。

     

    周衡聽見了不以為意，嘴角的弧度就沒下來過，順著街道慢慢地走。

     

    他將要上學的地方是京城最富盛名的學院——瀚海書院。

     

    據傳書院的院長乃是白鹿山前任山主，大儒諸葛群的親傳弟子，學識淵博，學富五車，聖上當初就曾請他入朝做太子太傅，但被他拒絕了，放著高官厚祿不要，而是選擇在京城創辦書院。

     

    此人在一眾儒家學子中威信很高，吸引了不少有識之士前來任教，由是他創辦的瀚海書院十分受人推崇，漸漸就成了京城第一號書院。

     

    京城裏書院共有四家，若是讓周衡選，他絕不會選這家，什麼盛名，什麼頂級師資，對他來說都是雞肋，他都不打算好好學去這麼好的書院有什麼用？

     

    但沒辦法，他爹已經給他定下了，一年一千兩的學費都交了，不去的話肯定會被他爹狠揍一頓。

     

      以免節外生枝，周衡最終還是認命接受。

     

    但願書院裏的夫子們脾氣好點吧。

     

    唔...最好承受能力也強點，不然要是被他氣病了就不好了！

     

    想著想著，周衡忽然“噗呲”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