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其的秘密，拖延了又滿一個十年。

    中間發生的事情太多，趙淨沒有知道秘密的機會。

    在尋常的午後，偶然間想起來。

    謝其停下給她推鞦韆的動作，拽住繩子，把她拉近自己，垂首啟聲：

    “在小叔叔結婚之後，奶奶拉著我說話，她特地把你支出去泡茶。”

    年邁的老人身上乾乾淨淨的，她那雙眼眸亦是，澄澈的淺色瞳孔，像是湖泊，溫和地容納百川。

    【其哥兒，奶奶福不夠長，沒法看到我們其哥兒結婚生子了。】

    謝其起先並不能透徹的明白奶奶的擔憂，給她暖手：

    【我和一一都會幸福的。】

    老夫人含著一抹笑，輕輕的搖搖頭：

    【奶奶不擔心席哥兒，席哥兒以後一定會過的好。】

    她的手撫摸上他的臉：

    【其哥兒不一樣。】

    他的性格太令人擔憂了。

    餘生遇不到喜歡的女孩子怎麼辦?

    愛而不得怎麼辦？

    在愛裏吃苦了怎麼辦？

    趙淨眼眶微微地紅：“奶奶怎麼不擔心我呢……”

    謝其輕輕的吻了下她的臉：“奶奶知道，席哥兒和淨姐兒是一樣的人，席哥兒會愛人，淨姐兒會有人愛的，淨姐兒遇不到愛情沒關係，愛而不得能釋然，愛裏吃苦會給給自己自由。”

    只有謝其不一樣。

    二十一歲的謝其跟奶奶認真的說：

    【奶奶，我喜歡一個女生，她叫趙淨。奶奶可以放心，順利的話，我會和她結婚，不順利的話，她不會折磨我的。】

    老夫人露出的神情裡有許多情緒，唯獨沒有驚訝：

    【那奶奶希望我們其哥兒順利。】

    她最擔心其哥兒。

    只有其哥兒不一樣，他會深陷。

    “奶奶的祝福成功了。”趙淨坐在鞦韆上，巍然不動：

    “謝其，你到我前面來。”

    謝其不明所以，但聽話。

    乖巧的站在她身前。

    趙淨仰著頭看他，不吱聲。

    謝其頓了一下，自覺蹲下來，單膝陷入柔軟的沙裡。

    趙淨伸出手。

    她這敲鍵盤的手很漂亮，骨骼生的好，皮相也好。

    謝其遲疑的握她的手。

    趙淨霸道的抓住他的手腕，不讓他亂動。

    另一隻手，變戲法般，掏出了一枚戒指。

    謝其立刻就激動的忍不住要站起來。

    趙淨親吻了一下他的手背，安撫他的情緒：

    “告白是你先，領證也是你提出，你朝我走了很多很多步，我想，一段美好的愛情，應該是雙向的奔赴。”

    “我只心動過兩次。”

    “一次在十七八歲，誤把不捨當作分離焦慮症處理。可我的分離焦慮症，已經在和我爸媽分別時就已經治療好了，不會再犯了。”

    “你跟我避嫌，說不想跟我一個學校，都在惹我生氣，難過原來你對我好原來只是作為兄長的責任感。”

    “後來你跟我告白，我開心的喪失了理智，纔會有春風一夜，我不是個隨便的人，沒酒沒藥，是衝破了理智弦的心動促使我引誘你，咬下了伊甸園的蘋果。”

    “心動被人為破壞，失去記憶後，愛意在分別五年之後，幾乎沒了存在，可以當這份心動已經消失了。”

    “重逢初見，當時被別的情緒衝昏頭腦，對你這人沒幾分好感，只以為又是騙子。”

    “朝夕相處，我想，不會有這麼無私奉獻的騙子，分明是男菩薩。”

    “兩次心動，都是日久生情，都是你。”

    “一直沒跟你說過，我喜歡你。”

    “我愛你。”

    “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戒指被戴在求婚的手指上，謝其的聲音微微的顫抖，捧著她的臉，仰頭吻她：

    “我願意。”

    夜幕悄然的降臨，海面被夕陽映成大片的紫，浪漫地散發著誘人心甘情願跳下去赴死。

    ——

    求婚的方案並不是這個，地址定在這，孫孟妮，謝良，謝席一，牧森，言璐月等，雙方共同的好友都請來了。

    盛大的求婚會給人帶來壓力的前提是，不能確認對方百分百會答應自己的求婚。

    謝其給了趙淨自信，他不會拒絕，誰都不會難堪。

    所以想要在親友的見證之下表白。

    她從沒對他說過愛，更沒當著親友的麵說。

    趙淨想給謝其一些安全感。

    臨時變卦，是覺得，就在這樣尋常的傍晚，安靜的二人世界，回憶著兩人共同經歷過的片段。

    和第一次心動一樣，春心萌動的人，想法突如其來，不按計劃，不講道理。

    牽著手回酒店，謝其頻頻的看著戒指，他表達出了強烈的喜愛。

    趙淨捂著額頭反思。

    是她給的太少了嗎？

    可是，每個人的愛都是不一樣的。

    他們都是內斂的人，趙淨並不擅長於大方的表達自己對伴侶的愛意，在她所受教育和認知裡，沒有女孩要矜持那一條，但有不要將愛給看的太重。

    喜歡一個人，對他好就行了。

    她的愛意都體現在了行動了。

    她預設了他的親密舉動，注意他的情緒變化，為兩人的未來做打算，愛他，勝過親友，兒女，還有並沒有很多年感情基礎的父母，僅次於自己。

    ——

    踏入房間，玫瑰花瓣從天而降，灑了兩人一身，幕布上是趙淨視角的故事——

    她有拍照記錄，就是比谷姨要少。

    那些照片在求婚計劃之前沒有透露給任何人看，是趙淨之前在A市她和爸媽那舊房子裡找出來的。

    箱子裡，放著一沓沓的照片，和落灰的U盤。

    謝席一拿到手，接到了堂嫂的任務。

    將這些按照時間線做成影片。

    他不太熟悉兩人的過往，他回到家的時候，堂哥和淨姐都成年了，沒幾年淨姐就消失了。

    後來知道，堂哥真的特別愛淨姐。

    他是堂哥的有血緣的弟弟，他崇拜堂哥，因此，難免會有一些小心思。

    覺得真不公平啊，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堂哥追在堂嫂的身後。

    她從不回頭，理所當然的享受著別人的付出。

    她其實對堂哥並沒有多少喜歡吧，只是堂哥是最好的選擇而已。

    直到看到這些，他知道他錯了。

    不是的，少年的愛意是無聲的月色。

    那少女的愛意，是涓涓清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