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吳氏死死的抓著手中的布袋，和莫四娘做著拉鋸戰。

    “大姐，你不能這樣，家裏就這點吃的了，你要是全拿走，那是讓我們一家老小去送死啊！嗚嗚嗚，你就放過我們家吧！”

    “呸！”莫四娘搓著牙花子吐了口唾沫，“你少給老孃瞎咧咧，我可沒讓你們去死，這是我應得的東西，柳吳氏，你可別忘了，這主意一開始是誰給你出的！”

    莫四娘一個用力，將柳吳氏推了個趔趄，一把把裝著糧食的布袋搶到了手，趁柳吳氏摔到地上痛呼的時候，頭也不回的跑了。

    等柳家的幾個姑娘撿野菜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柳吳氏坐在門前哭天抹淚的樣子。

    “二姐，娘這是又怎麼了？咋又坐在家門口哭啊，也不怕被外人看了笑話！”四丫皺著稀疏的眉毛，尖瘦泛黃的臉上滿是嫌棄。

    被她稱作二姐的女孩看著也就是十幾歲的樣子，髮絲枯黃，膚色偏黑，眼眶深凹，唇色泛白，一雙手瘦的跟雞爪一樣皮包骨，簡直瘦的嚇人。

    碩大的竹筐背在身後，壓的她整個人搖搖欲墜，要不是手裏拄著一根木頭，只怕早撐不住躺在地上了。

    二丫抿了抿乾裂起皮的嘴唇，眼前這熟悉的一幕和記憶中的場景重合，讓她本就不好看的臉色又難看了一分。

    “別管她，我們回去吧，你不是說餓的快要暈倒了嗎？先回家把撿到的野菜煮上，給肚子添點東西就好了。”

    二丫說完就拉著四丫繞過柳吳氏往家走，只是沒等進門就被柳吳氏喚住了。

    “二丫，四丫，你們可算是回來了，再不回來，娘就要被欺負死了，嗚嗚嗚，家裏好不容易拿回來的糧食，都被你們大姑母給搶走了，嗚嗚，這下該怎麼辦啊！你大姑母的心怎麼這麼狠啊……”

    “所以呢？”

    “什麼？”柳吳氏沒反應過來。

    二丫緊了緊手裏的柺棍，努力站穩身子，消瘦的小臉上滿是嘲諷。

    “糧食被大姑母搶走了，你為什麼不搶回來呢？現在坐在這裏哭有用嗎？糧食會自己長腿回來嗎？”

    柳吳氏一陣語塞，不敢對上二丫那雙眼睛，拽著衣角噫嚅道：“我，我搶了，但你也知道你大姑母的力氣，我哪裏搶的過她，袋子裡還裝著剛給你弟弟找回來的肉，現在肉沒了，你弟弟該怎麼辦啊，嗚嗚……”

    說著說著柳吳氏又哭了起來。

    二丫已經不想說話了，或者說她已經沒有力氣了，連著餓了好幾天的肚子，今天又強撐著跑了好遠找的野菜，能撐著回家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沒有再看柳吳氏，二丫帶著憤憤不平的四丫進了廚房，卸下竹筐後就撐不住的跌坐在了地上。

    “二姐！”四丫一聲驚呼，撲到二丫身上。

    二丫靠著灶臺緩了好半天，才稍微清醒了一點，抬起沉重的眼皮對四丫說道。

    “四丫，你把，把五丫叫出來，先把火生起來，煮點野菜湯給大家吃，二姐太累了，要歇一歇。”

    四丫哭著點點頭，她知道二丫是餓的，只要吃點東西就會好一點，連忙去房間把五丫帶了出來，小姐妹兩個搗騰著升起了火，很快就煮了一鍋野菜湯。

    幸好今天跑遠了一點，找了很多野菜回來，就算是沒有米麪就著，這些野菜也能讓柳家人吃個半飽了。

    肚子裡有了東西，二丫也恢復了點力氣，見姐姐沒事，四丫也有心思說別的了。

    “二姐，娘剛剛說大姑母搶走了肉，家裏這麼窮，娘又從哪裏弄到的肉啊！我都好久沒吃過肉了，都不記得肉是什麼味道了，吸溜……”

    說著說著，四丫和五丫齊齊的吸了吸口水，蒼白的兩張小臉上滿是嚮往。

    “我知道，我知道！”五丫舉了舉手。

    見兩個姐姐都疑惑的看著她，五丫舔了舔嘴角道：“我今天在屋裏聽到了，大姑母讓娘去三傻姐姐那拿肉，娘一開始不願意，但弟弟也說想吃肉了，娘就答應了。”

    說著五丫還嚥了咽口水，擰著兩條小細眉，不滿道：“弟弟真饞，他前幾天一直都在吃肉，怎麼還沒有吃夠，我都沒喝到一口肉湯呢，我也沒吵著要肉吃啊！”

    四丫明白了，冷哼了一聲：“就那個饞貨，頓頓吃肉他都嫌少，怎麼可能有夠，娘也真好意思，都把三傻賣給那個煞星了，還有臉上門要肉，要是我，我纔不……”

    ”四丫，閉嘴！她好歹是我們的娘，有些話是不能從你嘴裏說出來的！”二丫嚴聲打斷四丫。

    四丫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怒道：“那她也得有個當孃的樣子，她有把我們當做是她的女兒嗎！她的眼裏心裏就只有她的命根子！你就向着她吧，等啥時候她把我們都賣了給她命根子換肉吃，你就知道什麼叫後悔了！”

    四丫頭也不回的離開廚房進了房間，砰的一下關上了門。

    五丫小心翼翼的蹲在二丫身邊，臉上滿是擔心：“二姐。”

    二丫回神，苦笑著摸了摸五**頭髮：“沒事，你四姐就是心情不好，等會兒就好了，五丫今天在家收拾辛苦了，去睡覺吧，睡著了肚子就會餓的慢了。”

    五丫乖乖的點了點頭，用水涮了涮碗後，扶著二丫回了房間。

    而柳吳氏在外面哭累了，見沒人理她，也就灰溜溜的回了家，端起廚房裏剩著兩碗野菜湯進了另一間房。

    沒過一會兒，屋裏就響起了碗摔破的聲音，隨後就是柳常林的哭聲和柳吳氏輕柔的哄聲，很快，院裏就傳出了一陣米香。

    躺在床上的四丫呵了一聲：“聽到了吧，聞到了吧，人家根本不稀罕你特意留的兩碗野菜湯，人家有更好吃的東西，你就死心眼吧，等哪天被拖累死了，你也就開心了！”

    二丫沒有說話，只是睜著眼睛看著破舊的木床，鼻尖聞到的米香味兒引的她肚子又叫了起來，她已經不記得上一次喝米湯是在哪一年了。

    一行淚順著二**眼角流了下來，無聲無息的滴進了枕頭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