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大概是第一個，還活著，卻連自己的封后大典都沒有參加的皇后了吧。

    新月將一萬黑漆漆的藥遞到我嘴邊，帶著哭腔說：“娘娘，您氣血虛，再這麼下去會生病的，喝一點吧？”

    “今日也是催產藥嗎？”我冷冷看著新月，只覺得一切都面目可憎。爲了得到想要的獻祭者，生生將我的孩子催產出來，何其狠心啊。

    我聽到新月跪在我床邊一直在磕頭，像是在懺悔，抑或是解釋，我聽不清，也不想聽。

    我的病最終還是被齊珩治好了，他有一整個太醫院，天下山珍都能得到，區區氣血不足，豈在話下？

    我想起上輩子時候母親曾教導過我，入了宮就要斷情絕愛，對誰動心都可以唯獨不能對皇上動心。

    當時我不以為意，只覺得齊衡是天下最優秀的男子，若是他都不愛，世界上也就沒有誰值得去愛了。

    我喜歡齊衡，上一世隱藏的很好，連我自己都被騙了過去。

    “阿蕪，黃河水患已經解決，遠處的匈奴送來了降書，我大齊蒸蒸日上，千百年後都會有人記得我們。”齊珩抱著我，對我訴說著他的宏圖大業。

    若是在之前，我大約是會替他欣喜的，但是現在我只想吐。

    我也這麼做了，對著他乾嘔了許久，卻什麼都沒有吐出來。

    齊珩的臉色很難看，我以為他會掐死我，畢竟他是九五之尊，但是他沒有，他用不曾有過的溫柔安撫我的肩膀，“阿蕪，你的病會好的。”

    我沒有病，若是真的要有，也只能是心病。

    “我想出宮。”我呆呆的看著他，我想去看看安貴人口中的大漠黃沙，看看邊城的大風箏。

    過去的我想要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但是現在，我只想離開齊珩。

    齊珩吻上我的脖頸，低聲道：“等長安穩定下來，我帶你去江南，阿蕪，上一世沒有你，我很寂寞。”

    “阿蕪，你還能懷孕，我們會有新的孩子，朕會讓他成為太子，阿蕪，陪我攜手吧。”

    攜手？將你親手了結的丈夫，若真的攜手，不會做噩夢的嗎？

    13

    匈奴使者來送降書的那天，我以皇后的身份出席宴會，東宮太后不願意見我，因此去了法門寺禮佛，我便成了這裏最尊貴的女人。

    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安越承，安貴人的哥哥，大齊鼎鼎有名的大將軍。他比我想象中的英俊許多，若是脫下那身鎧甲，就像是長安街頭的翩翩公子。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目光總是被他吸引，無關情愛，就是不由自主的往哪裏看。

    “皇后在看誰？”齊珩在我耳邊說話，呼吸間噴灑在我耳側，有些癢，讓我有些厭惡。

    “沒有看誰。”我收回目光，將皇后的角色扮演的很好。

    宮宴的時間太長，我坐的難受，便起身出去透氣。

    新月已經不在我身邊了，是我讓她走的，她原本是我來到這個世界認識的第一個人，如今我卻無法信任她。

    “阿蕪。”

    我聽到有人叫我阿蕪，不是齊珩的聲音，轉頭一看，是安越承。

    他看我的眼神太複雜了，似乎是透過我在看誰，讓我有些難受。他應當是認識原來的甘蕪的，只不過我早就已經不是他記憶裡的人了。

    “阿蕪。”

    他又叫了我一聲，我卻越發的心慌，我正想說什麼，梅林深處卻走出一個人。

    齊珩一襲白衣，負手而立，問我：“皇后再幹什麼？”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不想回答，我和齊珩，原來已經到了多說一句話都不願意的地步了。

    “哥哥，你怎麼來了這裏。”安貴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上前拉住安越承，告罪道：“哥哥是來尋我的，應當是迷了路。”

    齊珩冷冷的看著我們，只道：“安貴人禁足。”

    那天晚上，我被齊珩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折騰，他似乎與我有什麼深仇大恨，要讓我死了一樣。

    迷迷糊糊之間，我夢到了宮外的世界。

    我兩世未從出過長安，但是夢裏的世界卻十分清晰，大漠黃沙、江南煙雨、青青水城、群山險峰，若是我的孩子還在，我以後定要帶她一起去看看。

    只可惜，齊珩不會放我走的，他要把我困死在這裏，和他一樣，成為沒有心肝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