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不太可能，這糕點歲心姑娘每天早晨拉送來是新鮮的，我從不入庫……”劉老闆話音剛落，老婆婆立刻找到了紕漏，“縣令大人，這一路漫長，有好幾里路，誰知道程歲心在路上會不會跌了糕點，會不會遇上死老鼠？”

    縣令有些頭疼，看了一旁的師爺陷入了沉思。

    這時老婆婆突然用力磕頭，縣衙的地板上馬上就有了血跡，“青天大老爺，你一定要給我兒子一個公正……這人證物證俱在，如果今天程歲心得不到應有的懲罰，我老婆子就磕死在這縣衙內。”

    形勢嚴峻，縣令思前想後，都覺得不能在這縣衙內再出一遭命案。

    他給衙役使了眼色，幾個衙役蜂擁而上把老婆婆架起來，沒給她一點磕死的機會，縣衙猶豫半晌這才拍了驚堂木，“此案人證物證俱在，程歲心又對自己送出碎糕點的事情供認不諱，現將程歲心收入大牢，擇日判決。”

    歲心抬起頭，看到縣衙心虛的眼神，歲心立刻想到了自己的阿婆，想到阿有，她坐牢了，他們該怎麼辦？

    衙門外人們發出一聲唏噓，小聲嘀咕：“這下歲心姑娘可是倒黴了，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害她！”

    “縣令都判了，你還在這裏胡說？”

    “歲心姑娘不可能是兇手……”

    “誰是兇手你說了算？”

    看熱鬧的人逐漸散去，大堂內，只留下昏昏沉沉的歲心和不忍心強制動粗的衙役，歲心緩緩回頭，看到那個衙役正是去家裏押她的衙役。

    “衙役大哥，能不能幫我送個信，告訴阿有我一切都好，不用擔心。”

    歲心想著阿有的身份不能曝光，也不能幫她四處求告，阿婆更是不能有任何閃失，心裏也有些茫然。

    她感覺，生活就是一個又一個的漩渦，剛剛爬出來，又掉進了另一個。

    衙役嘆息一聲，看著歲心懇切地勸：“歲心姑娘，我勸你還是讓人想想辦法，要不然這死了一條人命，到時候判刑恐怕輕則流放，重則處死……”

    “我知道了。”

    “我們能幫你的肯定盡力幫，但你知道，我們這些衙役也就是跑跑腿……如果拿不出什麼證據來，我們也無能為力。”

    歲心感激地看了兩位衙役大哥一眼，眼睛不由自主地涌上了淚光，那些欺負她的、陷害她的，宛若那無盡的黑暗，可是這樣如燈火般的溫暖仍然能照亮她的心。

    歲心渾身無力，只是拖著軟綿綿的步子說，“走吧，帶我去大牢！”

    一個衙役默默地走在前面，那一刻，他們覺得這縣衙是如此的逼仄和黯淡，平日裏的威武肅靜也失去了氣勢。

    小院裏，陽光沉默，天邊是血色的紅雲。

    薛侑坐在石凳上，神情肅然，平日裏安靜的眸子此時變成了困獸一般的掙扎，他握緊拳頭，用力錘在石桌上，石桌應聲哀嚎一聲，晃了晃不動了。

    他一直在等歲心的訊息，本來是想去縣衙看看，又擔心他走後阿婆一個人會胡思亂想，天都快黑了，歲心還沒有回來，結局肯定不容樂觀。

    這時，一個身影在門口閃過，薛侑走出門，就看到衙役一邊擦著頭上的汗一邊說，“阿有公子……歲心姑娘今天的案子審完了，所有的證據都對歲心姑娘不利，阿有公子，你還是想想辦法……要不然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

    “縣令怎麼說？”

    薛侑強忍著心口的憤怒，攥緊拳頭問道。

    衙役搖頭道，“縣令也相信歲心姑娘，可是這案子公開審理，所有人都看著呢，縣令大人也沒辦法徇私枉法……”

    “他們有什麼證據？”

    “歲心姑娘確實給了那個農夫五塊碎了的糕點，農夫的弟弟也確實是吃了那糕點中毒的，而且藥鋪老闆能證明，劉老闆在三個月前買了老鼠藥……本來找到藥就沒事了，哪料到劉老闆的庫房著火，什麼都沒了。”

    “所以就成了歲心毀滅證據？”

    “案子還沒有結，現在還沒有個結果，歲心姑娘被關進大牢了，公子，先別說這些了，還是叫人想想辦法，救救歲心姑娘。”

    這時，一個顫抖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談話，“歲心……歲心她怎麼了？”

    薛侑回頭，就看到阿婆站在門口，臉色煞白，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薛侑慌了，急忙對衙役使眼色，衙役匆匆離開。

    “阿婆，歲心有些事情今晚不能回來了，剛剛是有人來送信……您不動擔心。”

    薛侑快步走過去，本是想扶阿婆一把，哪料到阿婆突然間從臺階上滾落，摔倒在院子裡，薛侑一個箭步飛奔過去，扶起阿婆。

    “阿婆，您怎麼樣？”

    “歲心是不是被人陷害，關進大牢了？”

    阿婆的頭磕破了，鮮血如注，看著有些嚇人，薛侑心裏自責不已，歲心明明吩咐他照顧好阿婆的。

    他慌忙從懷裏掏歲一塊手帕，幫阿婆止血，把阿婆抱回房間的床上說，“阿婆……我會想辦法救歲心的，阿婆你要保重身體，千萬不要讓歲心再擔心我們了……。”

    阿婆聽到這些話，先是雙眼空洞，接著就雙掌拍著頭說，“我這個老不死的，都是我害了歲心啊，如果沒有我，歲心就可以跟著你遠走高飛……那些壞人怎麼能害了她呢，阿有，你別管我，別管我，快去救歲心。”

    “我會救歲心。”

    薛侑聲音不高，卻帶著堅定，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不能袖手旁觀，他不會讓歲心再受任何苦了。

    “真的嗎？”

    阿婆抬起頭，看不見的眼睛裏透著一絲希冀，隨後，卻突然又黯淡了，阿有現在都是戴罪之身，怎麼救歲心。

    他連出門都要偽裝一下，又怎麼去找那些官家？

    阿婆想著，眼淚忍不住滑落，聲音有些悲涼地說，“歲心從小命苦，跟著我也沒有享什麼福，到是我這個老婆子連累她天天受苦……現在她遇到難事了，我……我這個阿婆到底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