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老皇帝和薛侑談了近兩個時辰，看得出來蔣太醫的藥劑對老皇帝十分對症，到中午時分，老皇帝吃了一些肉粥和蔬菜，看起來胃口也是很好，這讓朱權和薛侑都十分欣慰。

    老皇帝跟薛侑談論的大多都是治理水患和貪官的問題，薛侑對這兩個問題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說到要害處，老皇帝聽得兩眼放光，覺得薛侑簡直就是治國的人才。

    老皇帝看著薛侑開玩笑道，“如果朕有皇子，這皇朝有人繼承大統，那說什麼也不能讓你回晉國，那等於是放虎歸山，朕是自己給自己種了一個強大的對手。”

    薛侑聽得出這是玩笑話，也不加拘禁地回道，“皇上帶薛侑如父如兄，薛侑自當不加隱藏地全力以赴，否則怎麼對得起皇上對薛侑的信任與重託？”

    “只是朕有點捨不得你啊……”

    “皇上朝中也是人才輩出，只要皇上願意去尋找，薛侑相信那些人才不會薛侑差一分一毫……”薛侑知道皇上這都是客套話，自古以來就沒有讓別國皇子來做皇上一說，再說老皇帝如此英明自當知道薛侑心懷報仇血恨的大任肯定不會逗留於此。

    到下午時分，老皇帝看起來有些精神不濟，薛侑也該到了辭別的時候，於是起身道，“皇上，薛侑該告辭了……”

    “進宮許久歲心肯定擔憂了，朕就不留你了……不過你得給朕個準話，是先去治理水患還是先懲治那些貪官，朕好下旨拔賑災銀兩為你開道。”

    這一天，老皇帝不僅是身體上的病症減輕許多，連這心裏的憂慮也去除不少，朱權都把這些看在眼裏，不由對薛侑另眼相待，不敢再以有任何之前的輕視想法。

    薛侑思忖片刻後回道，“現下水患已經造成很多百姓流離失所，無法耕種，薛侑先去治理水患……至於貪官汙吏皇上不防慢慢養著這群蛀蟲，等到收割之日便是國庫充盈之時。”

    老皇帝只是揚了揚下巴表示讚許，又擺擺手催促薛侑早點回王府。

    薛侑出宮門時正值日落，恍惚間有一種自己這是剛剛進宮的幻覺，只是昨天進宮的時候也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如此預料不到的急轉。

    昨天進宮時薛侑其實只抱著為皇上治病的念頭，並沒有想皇上萬一吃錯了方子身子不好那他該如何交待的擔心，如今想來纔有些後怕。

    將走到宮門，朱權遠遠地從後面追過來，“晉王留步……”

    薛侑回頭，就看到朱權手裏拿著一把寶劍跑過來，身形本就有些蒼老如今跑起來跑起來更像是一隻老母雞似的可愛，薛侑止步，問道，“大監有何吩咐？”

    朱權把寶劍雙手奉上，嚥下剛剛跑步調動的氣息說道，“皇上說了，晉王出去治理水患沒有一件防身的利器可不行，於是把這把寶劍賜於晉王，上可以斬昏官下可殺賊子，請晉王收好。”

    薛侑剛剛還有些緊張的心旋即放下，他捧過寶劍謝過隆恩轉身離開皇宮。

    宮外，一輛馬車整晚都停在偏僻處，霍離抱臂坐在車轅上打盹，幾次差點一頭栽到馬車下，聽到宮門開啟的聲音霍離陡然睜開眼睛，傍晚的寒風吹拂過來，霍離打了一個寒噤頓時清醒，遠遠就看到薛侑抱著一把寶劍從宮門裏緩緩而來。

    “王爺……”

    霍離加緊幾步迎上去，上下打量薛侑確定無事，這才鬆了一口氣，視線落到薛侑懷裏那把寶劍上，不由有些疑惑。

    薛侑看到霍離，想到自己出宮並沒有通報外面轉而想到霍離在這等了一夜，心口處不由幾分動容，他拍了拍霍離肩膀，“回去了！”

    “皇上沒事了吧……”霍離想問的話暗含於其中，這也是他們主僕這麼多年來形成的默契，薛侑神色無異邁步往馬車旁走，一邊迴應霍離，“一切安好，皇上現在身體已經逐漸康復，蔣太醫的醫術果然精湛，藥到病除。”

    聽到薛侑這麼說霍離這才徹底放心下來，他幫著薛侑挑簾馬車車轎的簾子，看薛侑坐進車裏，這才跳到車轅上快馬加鞭往王府方向去。

    回到王府，薛侑跳下馬車疾步往臥房走去，順手把懷裏的寶劍扔給了霍離並且囑咐，“這可是皇上欽賜尚方寶劍，妥善保管……”

    尚方寶劍？

    霍離瞪大眼睛，如此說來皇上豈不是把天大的權利給了公子，他想要追上去問，只見薛侑身影一閃已經進了小院，霍離止步，掀了掀眉最後還是覺得現在不宜打擾公子和歲心姑娘重聚，抱著劍慢悠悠回書房了。

    昨晚歲心一晚未好睡，輾轉反側，只覺得夜太過漫長，長得像是那黑夜永遠都不會過去一樣。

    昨天薛侑進宮歲心右眼皮直跳，她隱約覺得這段時間阿有隱藏的極隱秘的心事與皇上有關，這次進宮像是一腳踏入萬丈深淵，歲心擔心他會萬劫不復。

    晚間盼來盼去，最後霍離回來說王爺就住在皇宮不回來，讓她早點休息，歲心就更是睡不著了，她睜著眼睛一夜數著打更聲，直到黎明時分才迷迷糊糊進入夢鄉。

    夢裏是一團水霧，像是湖面上的霧氣一般飄渺迷濛，歲心獨自走在其中只聽得阿有在不遠處召喚她，可是她喊出去的聲音卻有如被什麼吞噬，未見迴響，歲心急得四處大喊，可是喊聲卻消失在水霧之中，歲心額頭上漸漸地滲出了汗珠，最後突然被一陣輕微的聲音驚醒，歲心應而起身，“阿有！”

    她坐起身，四下看屋子裏並沒有人，只是一支燭火燃到一半突然就倒了，歲心起身重新把蠟燭栽好，卻也沒有心思再睡，只捧了一本書一直讀到晌午時分。

    華蘭和菊英進來勸她吃東西，歲心都沒有什麼胃口，只是勉強地吃了幾口就推開了，華蘭和菊英也不忍心再勸，只是默默把飯端上來再撤了，一天幾次。

    歲心只是對她們說自己沒事，其實只有自己知道心口處像是被什麼拽著，緊緊地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