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坐在御書房中，明明地暖燒得很熱，他卻覺得遍體發寒，就如有所預料。

    “陛下。”黑甲衛提著兩個人落地，眉眼一片寒涼：“屬下去得晚了，到的時候六皇子殿下已經沒了呼吸，對方與他應該是有不少仇恨，他身上的肌膚沒有一片是完整的。”

    天子從錯愕中抬起頭來，目光落在傅錦書的身上，踉蹌跑過去，雙眸中的悲涼再也掩飾不住。

    這是他放在手心疼愛了十幾年的孩子，雖然想要他變得更為強大，但絕不是以生命為代價。

    坐在高位這麼多年，他的心險些不會因為尋常情緒動容，可最近卻是頻頻失控。

    天子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夏內監不明所以的從院外走來，看到躺在殿中的兩具屍體，臉色瞬變。

    他捏著手中的物件，半響後道：“陛下，這是老奴在六皇子府暗室裡發現的。”

    天子抬起頭來，看到了龍袍，冕旒，寫著他生辰八字的巫蠱小人，每一樣東西都像是一把鋒利長劍在攪動著他的心。

    他悔，他恨……

    “暗室裡還有龍椅，一個傳國玉璽……”夏內監低垂著腦袋，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天子面色僵硬，溫情頓失，整個人像被抽了魂似的，不知該作何反應。

    約莫一炷香過去，他才起身，幽幽道：“成安侯府，信陽侯府……助六皇子傅錦書謀權串位，功敗，罰：男丁盡數流放萬里蠻荒，女子無論老幼，皆衝為軍*，其後族五代不得入朝為官。”

    言罷，整個人毫無知覺的暈了過去。

    御書房內一陣兵荒馬亂，好一會兒纔回復太平。

    聖旨下，天下譁然。

    流放的隊伍冗長，無數百姓站於街口，丟臭雞蛋，砸爛菜葉，丟大小石頭，話裡話外無一不是辱罵。

    寧滿滿站在高樓，看著那一張張曾經陪著成安安欺辱過她的臉滿是灰敗，再無當初的驕傲模樣，心緒複雜。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在這天子腳下，伴君如伴虎，誰也不知未來如何。

    她的目光一路上滑，看到了傅錦書的一眾妾室。

    原本大腹便便的成平平此時肚子平坦，蒼白的面色，踉蹌的腳步，證明她這一胎落了還沒幾日。

    算計人者，人恆算計之。

    若是當初她沒有跟著成安安走錯了路，興許早已許配好人家，遠離這些雜事。

    她還算好，還活著，成大人和成安安都被一刀捅死，葬身荒野，成為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寧滿滿眸中情緒幾番閃爍不定，似在感慨，又似惆悵。

    傅錦年端著一杯茶靠近，另一隻手還捧著兩塊精緻糕點，神色淡漠：“她們前半生享盡家族榮耀帶來的地位，如今自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都不是什麼好人，無甚好可惜的。”

    寧滿滿收回目光，端著茶水暖掌心，輕輕一笑：“是，小哥哥說得有理，他們都不無辜，之前高高在上，惡意欺辱尋常百姓，草菅人命，都是家常便飯，如今的一切也算是惡有惡報，對啦，你今日怎麼過來了？沒什麼公務要忙嗎？”

    “我的人傳回急報，大楚人數月前已經出發，似乎是來大夏和親的。”他深邃的目光透過街道，不知望向何處，聲音深邃長遠：“據說他們的和親物件是傅錦書。”

    人已死，對方卻是直接衝着傅錦書來，往深處去想，若是傅錦書之前事成，來了就是恭祝新皇登基，結秦晉之好，若是沒成……

    “難道傅錦書和大楚那邊的人有什麼聯絡？”寧滿滿大膽提問，眼底震撼，又掠過幾分後怕。

    前世可沒這樣的橋段，難道她的記憶出現偏差了？

    傅錦年搖了搖頭，低垂的眉眼遮掩住眼底的全部思緒：“我也不知道，具體的等人來了才知，應該是這幾日了。”

    “好，希望不要再有什麼別的風雲了。”寧滿滿扯了扯唇角，將腦袋靠在窗柩上：“還有不到十日我就離開，不知能否看到京城的第一場初雪。”

    “若是不能也無妨，來年，往後年年，都能一起看雪。”傅錦年眉目溫和，站在她的身邊：“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以後。”

    “是，一輩子。”她掀唇迴應，小臉嬌羞。

    兩人並未等久，當天下午，大楚使者便來到京城中。

    傅錦年代為歡迎，並且在皇宮中舉辦了晚宴。

    大楚使者行了個禮，對著上方天子道：“我國**年輕時愛雲遊四海，曾得馮貴妃相助，逃過歹人暗殺，彼時曾以玉佩約定，15年後讓兩個孩子結秦晉之好，故而本次，在下奉命帶長樂公主前來和親。”

    他雙手奉上一塊玉佩，恭敬道：“不知道貴國哪位皇子是馮貴妃之子啊？”

    十五年前的故事放到今日來談，還是這麼巧的時刻，想讓人不多想都難。

    天子冷冷一笑，輕描淡寫揭過話題：“皇子有事未來，聯姻之事暫放一邊，待宴席結束後，朕再與使者詳細道來，今日爲了歡迎諸位，朕特意請了京中有名的如意美食薈的掌廚們，給諸位準備大楚菜，諸位嚐嚐看看，與你們故鄉的味道是不是差不多啊。”

    “魚圓，砂鍋魚頭，小魚鍋貼，燒鵝……”使者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神色的不以為意轉為認真，感嘆道：“這些味道集結了麻辣，蒜泥還有十三香，是我們大楚的特色，這廚師一定對我們大楚菜深有研究！”

    “請。”天子微微一笑，眼底得意氾濫，卻不明顯，道：“諸位一路舟車勞頓，是該吃點好的，而且還得吃上熱乎乎的家鄉菜，纔算圓滿。”

    “是！”使者嚐了一口魚圓，眼前一亮：“不錯，這味道十分正宗，沒想到出門在外也能吃到家長特色，真希望這家店能夠開遍九大國，讓其它人也品嚐到我們大楚的美食。”

    他嚐了幾口，後知後覺頓住神色，放下筷子笑道：“吃是小事，什麼時候吃都可以，鄙人這次來，給大夏天子帶來了三樣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