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池塘之下都是淤泥，已經挖下去一米多了，可還要繼續挖下去？”禁軍統領看了眼天色，麵露擔憂。

    池塘水寒，不比白日，可是這位殿下卻偏偏要從子時開始挖掘。

    傅錦年面無表情，只是下令道：“挖下去。”

    語氣堅毅，頗有一種挖不到東西誓不罷休的勁頭。

    禁軍統領無奈的對手下人揮了揮手，沉聲吩咐道：“挖！”

    可是說實在的，在場的這些人都不知道這位殿下到底要挖什麼。

    難不成這池塘底下還有森森白骨不成？

    想到白日裏白骨橫陳的場面，便是見過生死的禁軍中人也不禁覺得不寒而慄。

    可是一鏟子接著一鏟子的下去，除了淤泥一無所獲。

    傅錦年站在不遠處負手而立，面無表情，可是被那目光盯著，沒有一個人敢偷懶。

    一批禁軍到了時辰，換下了另外一批，唯獨傅錦年站在那裏不變。

    禁軍統領猶豫了一下，上前兩步，示好的說道：“殿下，這個時辰了，要不然您回去歇息著，屬下在這盯著，若是挖到了東西，屬下定會第一時間讓人過去稟告。”

    傅錦年沒有說話。

    高統領撓了撓後腦勺，似乎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殿下似乎從外面回來以後情緒就不對了，可是具體說哪裏不對，他又說不上來。

    傅錦年閉了閉乾澀的眼睛，開口道：“天子命高統領伴隨本殿左右，高統領儘管可以和天子直言今日之事即可。”

    擔憂了半天的事情被太子一句話捅破了，高統領倉惶不已，連忙道：“屬下不敢。”

    傅錦年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麼敢不敢的，天子心中早就好奇我為何會要提議走這一趟，所以纔會派來高統領跟在我身側，高統領回去了，若是一言不發，纔會讓天子心中生疑，反而對你我二人都不好，更何況……高統領以為這裏只有你是天子的人嗎？”

    他森森目光環視四周，似乎在告訴高統領，在場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天子安排在他身側的人。

    高統領悚然一驚，他陪伴聖駕多年，怎麼忘記了天子的恐怖了。

    高統領萎靡的低垂下頭，搖頭嘆息一聲，“說與不說的其實不太重要，反正屬下的統領之職也是到頭了。”

    太子看了高統領一眼，輕輕的挑了下眉眼，道：“高統領是在擔憂天子得知你的晉升之路不乾淨？”

    高統領沉默的點了點頭。

    傅錦年道：“高統領放心，本殿不會和天子言明此事，但是你卻不能夠隱瞞天子！”

    高統領愣愣的看向傅錦年。

    傅錦年轉頭看向高統領，輕笑了一聲，不吝點撥道：“高統領能夠做到禁軍統領這個位置上，和你的晉升其實關係不大，一來高統領的武功確實高強，便是整個京城想要找出對手來也是難事，二來則是你身後並無其他關係……旁人身後有世家牽扯，而你身後空無一人卻也是最大的依仗……”

    頓了頓，他見高統領似是仍舊沒有反應過來，便說道：“禁軍統領之位其實最關鍵的就是兩點，一是武功高強，能夠保護聖駕，二則是忠誠……而忠誠這點要遠超一切……若是你身後有家族親人牽絆，難保有一日不會因此背叛主上，天子那般謹慎之人，怎麼可能留下這麼大的後患呢？”

    高統領呆呆道：“難怪這麼多年陛下留屬下在他身側。”

    傅錦年收回目光，還有一點，他還沒有直說，那就是高統領明顯不夠聰慧，天子面對朝臣和後宮已然筋疲力盡，又怎麼會願意在身側還留著一個聰明人窺探帝心呢？可是這種人來做禁軍統領卻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如今，卻也是他傅錦年最想要挖掘的目標了。

    高統領拱手歎服道：“今日多謝殿下點撥，屬下豁然開朗，不論如何，殿下能夠替屬下保密，屬下感激不盡。”

    傅錦年搖搖頭，道：“高統領錯了，本殿剛纔該說了一句話，天子固然不在意你從前的事情，可是你卻不能不說，不能有一絲隱瞞，甚至……你要親自告訴天子今日之事……”

    高統領愣住了，“可是這種事若是讓御史知道了，那我……”

    傅錦年打高統領的話，“本殿說的是天子，不是御史！”

    頓了頓，他意味深長的說道：“高統領，天子提拔你到這個位置不容易，你可以犯過錯，但是前提是你的錯要讓你的主上心知肚明，如此，你纔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畢竟這些往事，你不說……也可能會有別人替你說，到時候和你親自去說可是不一樣的啊！”

    他停了停，似乎故意留出給高統領思考的時間，片刻後，才道：“高統領，這只不過是我的建議，至於如何選擇全在你自己，不論如何，我對今日之事都會三緘其口的，所以高統領放下心就是了。”

    說罷，似乎就不再好奇高統領的選擇了，他轉過頭去，盯著池塘裡的動靜，一言不發。

    高統領面色隱藏在晦暗之中，片刻後，他才醒悟過來一般，長長的躬身行禮，“殿下能夠和屬下說此等肺腑之言，屬下感激不盡，日後殿下若是有需要屬下的地方，殿下儘管開口就是。”

    傅錦年攙扶起高統領，嘆息道：“高統領言重了。”

    他語氣感慨，眸子裡面卻是平靜的，似乎對高統領的反應不以為意，甚至也可以說是運籌帷幄，意料之中。

    與其抓住高統領的把柄除去他，當然是收為已用纔是上上之策。

    傅錦年拍了拍高統領的肩膀，道：“來日，高統領定會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成為天子的真正心腹。”

    天子心腹，寥寥幾人，皆是朝堂之上或者後宮之內舉重若輕之人。

    高統領如今可以算得上天子近臣，和天子心腹一步之遙而已，可是也就是這一步之遙，讓人望塵莫及。

    或許這次的事情不是一個壞事，而是一個機遇呢。

    想到這個，高統領眼睛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