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將陸路部分交給了李平山等四位大哥帶領，自己則並著賀老六順著水路北上。

    夜中，海面上勁風獵獵，漸漸升起的層層薄霧將前方原本清晰可見的視野攪得渾濁，遠遠望去，路面上行進的點點火光也跟著模糊了起來。

    忽然，林凡所在的船帆前閃起了一道肉眼可見的明火，守衛在甲板前端的兩人立即來報：“林少俠，前面發現一艘不明船體，是否轉鉉改道？”

    “走！看看去。”

    林凡聽罷，大步流星的來到帆船前端，此時原本隱約可見的船體已漸漸有了輪廓，那團明火也跟著化一為十，展現在眾人眼前。

    “不會是海匪劫道吧！”

    “照它的行駛方向看來，是衝着我們來的。”

    “這不像是海匪的船。”

    賀老六凝神觀望了半晌，才若有所思的說道。

    “對，海匪的船沒這麼大的規模。”

    林凡被賀老六一提醒，腦海中接連不斷的出現了許多種帆船的體型結構，他走馬燈似的在對此進行一一對照，忽然內心咯噔一下，身子向前又湊了寸許，看了半晌，才篤定道：“這是大明的連環子母船！”

    “連環子母船？”賀老六聽罷，下意識的瞧向那船的後方，果然在大船後面緊緊跟著一艘小船，且大船的船體中間用鐵索交錯連線著，不時的發出哐當、哐當的鳴響。

    隨著兩艘帆船中間的距離縮短，林凡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可左顧右盼間，並沒有瞧見掌舵以及乘船之人的出現。

    在這個時候能夠看到大明的船隻，讓林凡很是驚愕，按說像這種官船隻能出現在有限的海域內，如果駛入公海就算是觸及明律，要接受海防衙門相關嚴懲。

    “是海防勾結海匪，私自外貿？還是朱元璋力排眾議，恍然大悟破除了海禁政策？”

    漆黑的夜空下，林凡的思緒已轉了千轉，心中也跟著油然而生一種不祥之感。

    “不好，吩咐下去，趕緊撥轉船頭，向西岸靠攏！”

    賀老六正自凝視前方的同時，忽然發覺面前來船漸有立調船身之意，連忙轉身，扯著脖子喊道。

    誰知，正因賀老六這一嗓子吶喊，對面船上也倏然間出現了一排士兵，而在最中間站著的那人此時也映入林凡的雙眸。

    “田再興？”林凡更覺大事不妙，他並沒有立刻開口呼喚，而是略定了定神，再度細細端詳了一陣，才心細若狂的衝着對船喊道。

    “再興，快停止調轉！”

    林凡生怕田再興聽不見，那一聲呼喚中蘊足了內勁。

    “林少俠，咱們還是先調轉方向吧！那後船一旦叮上來，我們這一船的人可就全完了。”

    “是自己人！”

    林凡聞言，可明瞭賀老六的心思，因連環船本就是一分為二的作戰船隻，一般在後船上放置諸如火球、彈丸以及飛天火銃之類的爆破裝備，一旦遇險或是率先攻擊，便會出現此時眼前的這種情況。

    一念甫滅，林凡見賀老六依舊倉促不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與此同時，隨船出行的一夥人也頓時神色驚愕的逃進了底層船艙中，更有甚者直接跳海潛逃了，真是因為內心還存著對大明的諸般餘悸，纔會導致這種情形的發生。

    連環子母船上。

    “是凡哥！”

    田再興也踟躕不前的觀望多時，直到聽見那一聲中正渾圓的呼喚，才確定了對船之人的身份，連忙招手吩咐手下士兵立刻停止攻擊。

    接著，兩艘大船肩並肩的挨在了一起。

    “凡哥，你怎麼會在這裏？”

    田再興在等火光的映照下，乍見闊別多日的林凡，頓時神情亢奮的飛步上前，抱拳一禮的問道，其動作幅度之大，以至於船沿也跟著猛烈的晃動了幾下。

    “我來此會友，穆春陽沒有告知你？”

    林凡心中一轉，將賀老六一把抓過，笑著對田再興解釋道。

    田再興聞言，臉色立刻灰暗了起來，神情也不似剛纔那般激動，跟著竟跪倒在林凡面前，瞬間聲淚俱下，半晌的功夫，才吞吞吐吐的說道：“穆大哥他遇害了？”

    “什麼？”

    田再興的回答似利箭般躥入他的耳朵，林凡的臟腑登時翻滾了起來，腦海中也不由自主的回憶起了當日在冶山鐵坊，楊德勝山洞遇難的諸般情景，不想今日穆春陽也跟著遇害了。

    “怎麼回事？”

    林凡閃爍著晶瑩的眸子，倏然間，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似棉團般塞在他的喉頭，難受已極，再打眼瞧向田再興時，更是胸腔一涌，幾乎要跌下船沿。

    “是在執行抓捕杜知貴的行動中被他親手殺害的。”

    田再興少年心性，抹了抹淚涕，略微平復了一下心情，咬緊牙關回道。

    “皇上怎麼對待這件事情的？”

    林凡當然知道杜知貴原本就難逃一死，現在竟拒捕殘殺朝廷官員，算來更是罪加一等，而問及朱元璋的看法，則是林凡恍恍惚惚間的思緒。

    “杜知貴這個老狐狸，趁著混亂逃跑了，我們一路追趕到海口，皇上見折雷霆大怒，不顧眾臣反對，立刻派出了九艘戰船出海追捕，揚言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個小奸屈磨的老賊，別讓我逮到！”

    林凡聞言，似五雷轟頂般驚愕，與此同時，錯亂紛雜的思緒涌入腦海，倏然間又問：“可東茫茫東海，尋起來真是老虎吃天——無法下爪！”

    “九艘戰船中，出海搜尋的只有四艘，其餘的都提前分部在每個重要灣口，並不分晝夜的盤查著。”

    田再興說著，將林凡輕輕扶下連環子母船，併除去自己的外袍披在了他的背上，才繼續說道：“我帶領的這艘船正是趕往獅城中都的。”

    “杜知貴難不成逃到中都了？”

    林凡說罷，內心已漸漸醞釀起了另一個想法。

    “八九不離十，就算不在，皇上還有其他聖命待覆命。”

    “其他聖命？”林凡聽得雲裡霧裏，連忙問道。

    “對！皇上在下達抓捕杜知貴的口諭後，並著東南沿海諸地的奏摺，還吩咐我們對海匪王志進行抓捕，最後就是前往獅城解救那些被京商販賣到此地的男女奴僕們。”

    “賀老哥！”

    林凡聽完田再興的話，轉身衝着賀老哥，若有所思的說道：“剛纔我跟田大人的話，你也聽明白了，既然皇上親下口諭拯救你們，且我還需陪著田大人前往中都，抓捕逃犯，我想咱們攻取諸鎮的事情，你應該知道怎麼處理了吧？”

    賀老六在看見官船的那一刻，心中早就透徹雪亮的猜中了林凡的真實身份，現下又久久從旁視聽，聽他這般問話，早就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的說道：“草民賀老六叩謝隆恩，我立刻返回小鎮，並追趕上去，讓其餘人等停止攻取。”

    “好，那就此別過！過幾天，隨明朝的大小船隻一塊返回內陸吧！”

    林凡說著，神情譴責的看了賀老六一眼，又將他輕輕扶起，並囑咐了幾句，才目送他帶人轉船消失在海夜之下，這才轉身對著田再興說道：“走！我們直直奔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