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中，異常死寂。

    “啟稟陛下，這是孝慈皇后……的奏摺，請您預覽！”

    新任禮部侍郎黃興隆低垂著腦袋，他的眼睛時時刻刻關注著朱元璋的身形，斷斷續續的說道。

    “咱妹子……的奏……折？”朱元璋聞言，雙眸微微一閃，鐵青冷峻的面龐抽動了一下，轉身疑道。

    “不是……是關於孝慈皇后禮葬的善後事宜安排！”

    黃興隆此話一出，滿朝文武當即投射出膽戰心驚的神色，隨即又紛紛將腦袋垂的老底，似乎懼怕的同時又等待著什麼？

    “對了，魏澤，懲辦地主黃三發以及戶部侍郎郭恆的事情現在進展如何了？”

    朱元璋並沒有理會跪在地上，承報奏摺的黃興隆，而是緩緩轉身，瞧向朝班中的魏澤。

    “回稟陛下，地主黃三發已經如實交代了共犯同夥，其中牽扯到四大京商部分的，現已派人去城中查驗複審，一旦獲取有效證據，立刻緝拿歸案！”

    魏澤閃出朝班，隨即優哉遊哉的侃侃而談道。

    “四大京商方面，該查就查，該辦就辦！沒了張屠夫，還吃不成帶毛的豬了，他們危機時刻慷慨解囊那也是應應當應分的，不用留情！”

    朱元璋說到此間，眼前漸漸浮現出曾經自己抑制行商之後，那這個商人做過的傷天害理的種種事情，隨即聲音也跟著哽咽沙啞了起來。

    “陳忠，先農壇還有沒有剩餘的玉米幼苗了？”

    朱元璋總是王顧左右而言他，始終沒有將話題引向馬皇后葬禮這件事情上。

    “陛下，自從上次發生倒換玉米事件後，臣下立刻回到先農壇，再次培植了一小批玉米，好在最近氣溫適宜，水源豐厚……。”

    “你們幾個老臣也聽著！”

    朱元璋這才直麵群臣，隨即說出一隻手來，重重的咳嗽了幾聲。

    他兀自踱下臺階，才繼續說道:“此次倒換玉米案，四大京商發揮了必不可少的作用，但另一方面，也存在著很大嫌疑，朕覺得靠別人不如靠自己，所以決定破除海禁！”

    “海禁？”

    “海禁政策一旦破除，對於商戶徵收的賦稅可能會少一大截，對國家財政收入有害而無益啊！”

    “破除海禁，萬萬不能！”

    就在一眾臣子聞言譁然，並進行竊聲討論的同時，朱元璋已走下了臺階，並停在藍玉旁邊，冷冷一笑。

    “朕不是找你們商量，而是給你們下旨，隨後草擬的聖旨便會發往六部！”

    “陛下，突然破除海禁是不是與你大力發展農業有所出入，還望陛下三思！”

    藍玉見眾人默不作聲，隨即朗聲說道，言辭中充滿了質問。

    “哦，對了，吏部尚書，此次賑援糧荒，藍玉將軍也是功不可沒，著記一等功……”

    被藍玉橫插一槓的這般質問，朱元璋反倒想起了什麼似的，心平氣和的看著藍玉，一字一頓的說道。

    “謝陛下賞，末將還得提個醒，既然玉米倒換案牽扯到四大京商，臣下勸你還是先把破除海禁的事情放一放，不然會讓原本簡單的事情越發複雜！”

    “這就不勞將軍多慮，咱自有安排！”

    朱元璋古波不驚的眼神中透出一絲不可察覺的殺機，隨即對著藍玉冷冷一笑。

    “剛纔黃興隆所言之事，就按照上的辦吧！葬禮已過，下詔全國服孝七天，違令者殺無赦……退朝吧，咱實在太累了！”

    朱元璋不等太監唱朝，整個人已經搖搖晃晃的朝著偏閣走去，並不時的發出微弱的喘息，就像風中飄零的殘葉一般。

    林凡府中。

    “楊員外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動？”

    林凡一面向水中拋灑著魚食，一面側臉問向身旁的錦衣衛。

    “大人你看這個？”近身錦衣衛隨即從懷中取出一個茶葉包。

    “這是舊茶！”林凡一眼就認出了茶相好壞，隨即脫口而出，並抹了抹手上的魚食殘渣。

    “這種茶葉都被楊員外暗中低價收購了！”

    “他收購這個幹嘛？”林凡突然發現了心中混亂不堪的思緒有了眉目，當即雙眸一閃，看向石桌上的茶葉。

    “這茶葉裡講究可大著呢！”那錦衣衛說著，扳起了手指，順勢嚥了咽口水。

    “說來聽聽！”

    “這好茶葉當然是以高價出售，那理所應當！那品相不好的茶葉，在市面上的價格竟比品相上乘的茶葉買的更貴，而且大家對此都是趨之若鶩。”

    “這是為何？”

    “都是楊員外搞的鬼，我們暗中查訪過很多家藥店以及染布製衣坊，這種品相不好的茶葉，都被黃老爺以低價收購，然後回家略加處理，就以高價賣給了他們！”

    “茶葉是藥材這我清楚，可染布製衣坊要來有何用呢？”

    “剩餘的茶葉可以為素衣上色，也可以洗滌絲綢緞子質地的服飾，主要有這兩點用處！”錦衣衛見林凡不解，便慢條斯理的解釋道。

    “且不說這些，那些高價買入的買主也不傻啊，不知道這茶葉的品相不好，還出高價對其趨之若鶩的購買？”

    “誰敢不買，就給誰的店鋪長租，因為四大京商中員外王虎幾乎控制著半個應天府的地產，所以在他倆狼狽爲奸的串通下，出價最高的那個人纔不會被長租！”

    “其餘人都得按照他家規定的租子上交？那這不是官府該管的嗎？”

    “官府誰管你？人家四大京商早就已更好的價格把地買到自己名下了，官府既能按時上交賦稅，又能源源不斷的收取賄賂，大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還有，那品相極差的茶葉對素衣的漂色也無濟於事啊，那漂了跟沒漂一樣嘛！再說了，這般粗鄙不堪的茶葉殘渣能洗滌綢緞服飾纔怪呢！”

    林凡暗下大驚，沒想到這四大京商背後的手段又新奇又無恥。

    “誰說不是呢，那也沒辦法，只能聽之任之了！”錦衣衛也是無奈的攤了攤手。

    “楊員外主要控制茶葉，王虎是地點收租，那其餘兩個呢？分別是幹什麼的？”

    “徐先生是開米鋪的，杜老頭兒是冶鐵坊的老掌櫃！”

    “怪不得他們這麼氣焰囂張，一個糧食，一個地產，一個冶鐵，還有一個搗鼓茶葉，基本上佔全了！”

    “這不最近衙門裏鬧得兇得不得了，可沒人敢管，連應天府尹也被他們收買了，將這件事情壓的極低！”

    “怎麼？”林凡忽然好像找到了突破口，連忙問道。

    “王虎米鋪的米吃死了人！聽說買回來的藥材中正好就有茶葉根這一味藥，而它正是楊員外那批品相極差的茶葉。”

    “好，果然天助我也，你先去休息，等會也跟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