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站在門口，聽著屋內歡聲笑語，垂頭掩飾失落。

    沒關係，只要最後她好好的，結局怎樣都不要緊。

    他抬起頭來，望著異鄉陌生的天空，惆悵道，“和北狄王說一聲吧，我們過兩日就回去了。”

    接風宴上，潔焯不情不願的和傅雲川夫婦道歉，“對不住，我心思狹隘，公報私仇……”

    傅雲川欣賞著他的臉色，輕飄飄抬起茶湯，一仰而盡，“稚子總會犯錯，長者不能與之一般見識，北狄王有心了。”

    話裡話外的羞辱之意，潔焯雖是粗人，卻一清二楚。

    他抬手想要反擊，但北狄王早有準備，讓人把他拉回到座位上去。

    潔焯縱使心有不甘，也只能隱忍。

    北狄王端坐上首，舉杯笑稱，“北狄與大夏毗鄰，多年戰事不斷，民不聊生，孤甚感心痛，此次想要藉此機會，厚著臉皮與大夏皇您商討商討。”

    “哦？”秦非抬起酒杯，隔空與他對敬，“不知北狄王有何高見？”

    “北狄每年冬天都會異常寒冷，缺衣少食，纔會打周邊國家的主意，但戰爭不是長久之計，我想和大夏結盟，簽訂十年之約，互通經濟……”

    “可以，但北狄需派人出使大夏，若是十年後，兩國穩定，他可歸家。”

    “……”

    兩人都是老油條，心照不宣的提著各種對自己家國有益之事。

    秦非有備而來，又加上傅雲川夫婦因潔焯身受重傷，這場談判，總體而言，大夏佔了不少好處。

    推杯換盞間，氣氛融合，太監從遠處而來，突然湊到北狄王身邊，“王，寶勒爾郡主求見。”

    “讓她進來吧。”北狄王微微頷首示意。

    潔焯留意到動靜時，右眼皮一直不停跳動，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

    寶勒爾一出現，立刻跪地磕頭，呈上一系列東西，“王，臣女這段時間出入汗王府，無意發現一些東西，恐王會被矇騙，尋了機會陸續轉移，今特來面聖，將一切呈與您！”

    潔焯腿肚子都在顫抖，又驚又怕。

    是他所想的那樣嗎？

    他的東西藏得那麼嚴實，寶勒爾怎麼會找得到？

    她頻繁出入王府，不是圖他色嗎？！

    北狄王神色沉重，翻開了那些東西，那張臉越發難過，最後把東西砸向潔焯。

    “如果孤今日沒發現這些，你是不是打算造反了……”

    那一刻，潔焯突然有種塵埃落定之感，他抬頭笑說，“自然。”

    “皇兄，你坐這個位置已經夠久了，是時候該讓我坐一坐了！待我成為九五至尊，定第一時間讓北狄鐵騎踏遍大夏南北，收其國土，擴我江山，讓我治下臣民，享盛世！”

    “你太過軟弱，治不了朝臣，管不了百姓，領不了軍隊，北狄在你手中，至少會退後三四十年，與其原地踏步，不如讓我引領他們走向新的世界。”

    “死人又如何？日後，他們的家人朋友會在這片天地上過上更好的生活，這不也是他們的所求嗎？”

    場面一時僵住。

    傅雲川搖搖頭，看向北狄王的目光滿是同情。

    這個男人屬實太過可憐，當初的他也沒有想過，他會養一頭白眼狼在身邊吧！

    他登基不過幾年，內憂外患，家國民生皆要操心，事事想著平和處置，然終究錯付。

    北狄王像被抽掉周身力氣，苦笑打了個響指，幾十個黑衣人瞬間落地。

    他們和潔焯戰成一團，不過轉眼就把人桎梏住，並且帶走。

    寶勒爾在這過程中與北狄王無聲無息的交換了一個眼神，最後從角落出退下。

    若非江雪一直留意著，險些錯過了這個細節。

    她在心底搖搖頭，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潔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北狄王又何嘗不是自掘墳墓？

    夫妻倆做這場宴會的透明人，品嚐著這邊的特色美食，偶爾會上幾句他人詢問。

    發生了這樣的事，幾人都沒有心情繼續喫喫喝喝，沒多久就各自散去。

    離開的日子早早定下，北狄王攜朝臣歡送，傅雲川夫婦坐在馬車中，十指相握。

    潔焯被問斬那一日，他們都去看了。

    一個為國守衛邊關的人，臨終前卻不得善終，無數百姓朝著他扔石頭，扔菜葉，各種辱罵話語不絕如縷。

    說起來，可悲可嘆。

    “這一次回京過後，我們辭官吧。”傅雲川玩弄著江雪的小手，“我有些累了。”

    “兩國邊關和平，再無戰事，要我這將軍也無用，我們可以趁著年輕，四處走走，看看這大好河山。”

    “好。”江雪把腦袋放在傅雲川肩膀上，“等這次回去之後，我們就一起請辭，走遍大江南北，當然要帶上阿福啦。”

    “讀萬卷書，不如走萬里路，他將來要想做國家棟梁，勢必要多體察民情，見過百姓疾苦，體會百姓生活，見得多了，心胸開闊，纔會有更好的見解。”

    “夫人考慮周到，竟連那小子也算上去了，可有想過為夫想要的二人世界？”傅雲川語氣幽怨，盯著江雪的粉唇，狠狠咬了下去。

    “看在你最近表現尚可的份上，暫且放過你。”

    兩人溫情脈脈，感情與日俱增，秦非的心逐漸平靜。

    回到大夏後，他們私下與秦非辭官，再三拒絕他的挽留，最後成功辭官。

    阿福捏著行禮，漆黑的瞳孔滿是委屈，“爹，娘，你們要過二人世界，為何還要帶上兒子來當電燈泡？”

    “足夠亮，能照明。”江雪掩嘴偷笑，輕點他的額頭解釋，“帶你出去走走，免得你讀死書，再說了，你不是一直惦記著回北疆嗎？咱們這一路的終點，就是北疆。”

    “那阿福就勉為其難的和爹爹孃親一起同行吧！”他笑著挽上江雪和傅雲川的手臂，“我好久沒見北疆的朋友們了，雖然每年寫信，但還是特別想他們。”

    ……

    五年後。

    北疆雪山村某個院中，一個兩歲孩童蹣跚學步，追著一個咯咯咯笑的少年喊，“哥哥，抱抱，要抱抱。”

    一男一女坐在樹下十指相握，夕陽餘暉把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他們的眼中盡是滿足與愛意。

    “此生有你，是我之幸。”

    “我亦然。”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