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我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那唱戲鬼的聲音不男不女，透著股陰森。

    略微遲疑，我拉著白三兒繼續向前走。

    人話都不一定可信，說人話的鬼就更不可信了。

    “我知道你們不是鬼，我並沒有惡意。”他再次開口解釋，甚至話語裏帶著焦急。

    我沒有停下的意思，畢竟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幹嘛。

    看我們如此，他直接飄到了我們面前，攔住了我們的去路，“兩位又何苦裝聽不到呢，我若真想害你們，直接在這大吼，你覺得你們倆會不會被生吞活剝。”

    從他的話裡，我聽出了威脅的意思，這下我們是真的走不了了。

    我轉頭看了看四周，“行吧，這不是說話的地兒，換個地方吧。”

    “行，你們跟我來。”

    雖然跟著他走，但我對他的戒備心從未放下，走路的時候距離他甚遠。

    約莫走了五六分鐘，我們到了一個破舊的小院子，他推開門轉頭看我們，“進來吧。”

    我遲疑了幾秒，終究還是進去了。

    裡面的東西不多，僅有的茅草屋也破破爛爛的，看來這鬼在這過得並不好。

    我們一直站在門邊，生怕他像雜貨鋪裡那老鬼突然發狂。

    但他並沒有任何不妥的動作，只是自顧自地將臉上的妝卸掉。

    等了一會，他弄完一切轉身對著我們。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鬼居然沒有臉！

    我驚訝地張大嘴，又很快迫使自己冷靜。

    他似乎是意識到了我的情緒，輕笑一聲，“沒關係的，一般來說，人看到我的長相都會有這樣的反應。”

    “沒有臉對於鬼來說也不算是什麼壞事，因為沒有就是有，沒有自己的臉，但我可以畫出千千萬萬張臉。”

    他的話很深奧，很有禪意，我思索半天也不太清楚他想表達什麼。

    許是看我疑惑，他突然用手抹在臉上，揉搓半天，只聽“刺啦刺啦”的聲音響起。

    不多時，再看他的臉時，我驚慌地踉蹌一步。

    他的臉變成了和我一模一樣的。

    這一刻我才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沒有自己的臉，但他可以在自己臉上捏造出別人的模樣。

    “這下明白了？”他開口問我，我點了點頭。

    “你知道我們的目的？又為何要幫我們？”看他把自己的事說出來，我便也沒再藏著掖著，問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他沉默了一會，開口解釋道，“其實我之前就看到你們了，我想你們和那連家的新婿是認識的。”

    “何以見得？”

    “你們一行人來鬼城，不只是我會盯著，但凡稍微厲害的鬼也都發現了你們，只不過鬼城也並不安寧，鬼與鬼之間的鬥爭比你們想的還要激烈。”

    “我前面看到你手上的黑氣了，那男人也有。”

    他頓了頓，眼神忽變，透著濃濃的殺意，“我沒有別的想法，我只想讓連家覆滅！”

    雖然我知道他的情緒不是因為我，但我還是被他露骨的恨意驚得渾身一顫。

    “你和連家……”

    “他們吞噬了我的親友！”他咬牙切齒地說著，眼中又恨意加深幾分。

    隨著他的情緒變化，周圍的溫度也降了下來，四周開始吹起了冷風。

    “大哥，你收一收！太冷了。”這時，一直沒說話的白三兒開了口，他兩隻手搓著自己的肩膀。

    那唱戲鬼這才收回了目光，連連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這下一切才歸於平靜。

    我攏了攏身上的衣服，陷入沉思。

    面前這鬼實力不俗，他的同伴估計也差不到哪去，可即便是這樣他們也只不過是連家的一盤菜。

    而我們又能拿什麼和人家鬥呢。

    可現如今的情況，不鬥也不行，柳天弘還需要救，若是多了這唱戲鬼當助力。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這麼想著，我終究是同意了和他合作，但我心裏也不可能對他一點兒防備都沒有。

    畢竟他是鬼，我是人，人鬼殊途，誰知道他突然就反悔了呢。

    誰曾想，他居然爲了讓我放心，說是要和我立下靈魂契約。

    這玩意我上次和寒月也立過，流程我門兒清。

    而且只要立下此誓言，無論是人還是鬼，只要違背誓言神魂必定少一塊。

    他都做到這地步了，我也不得不信他三分。

    當契約達成，他告訴了我他的名字，他說他叫蘇哲。

    然而，現在的我們並沒時間過多地瞭解他的故事，因為外面的嗩吶聲越來越遠了。

    據蘇哲說，按照鬼城的規矩，這轎子再繞著城裏主幹道走一圈，就要去連府拜堂了。

    從我們剛剛進來的時間推斷，他們大概已經走了一半的路程。

    “那事不宜遲，我們先去找爺爺他們，再去連府。”我正要轉身出門，蘇哲卻攔住了我。

    “你們是認不得鬼城的路的，還是我帶路吧。”

    說完，他推門出去，我們也跟了上去。

    之前我們走的時候總覺得這路是會自己變化的，後來從蘇哲那裏我才明白了其中原因。

    鬼城被一個結界所籠罩，這裏的路在人的眼中和在鬼的眼中是完全不同的。

    這也是五十年前大戰的時候，爲了困住那些修士所設下的。

    光是聽他這麼說，我也能想象到當時的人輸得有多慘烈。

    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走，只能被困死在城裏。

    正想著，我們已經來到下午的小巷裏。

    等了好一會也沒見人，我這才忽然驚覺，如果我們找不到路，那是不是爺爺他們也會被這結界所迷惑從而迷路呢？

    怎麼辦！

    花轎快進連府了，而爺爺他們不知所蹤，我到底該何去何從。

    兩難之下，我額頭急得出汗，順著我的臉頰流了下去。

    就在這時，我感受到了一陣風，抬頭一看，原來是蘇哲將我的汗用風吹走了。

    “你胸前符咒不能溼吧，你可別這麼輕易死掉！”他警告似的說著，又很快搖了搖頭，小聲嘀咕，“不過恐怕也不會，你的機緣……”

    後面的話太小聲了，我根本聽不清，也沒有探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