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孤城不守
崇禎十七年三月二十一日傍晚。
天津巡撫衙門正堂,時任天津巡撫馮元颺,正拖著老邁的身體,朝眾人宣佈一件事。
“武清那邊有人來報,京師已陷入流寇之手,太子為流寇所擒,聖上不知所蹤,如今流寇將至,天津乃漕運海防重地,諸官皆有守土責,應督促守備,共克時艱……”
“撫臺英明!”
巡撫衙門內諸官紛紛拱手。
天津總兵曹友義,婁光先,還有巡標楊維翰幾人,雖紛紛表態,但卻又心中暗自揣摩,寇將至,連北京都丟了?
還戰個甚啊?
降了妥了!
而早已經為李自成內應的兵備道陝西軍籍進士原毓宗,則暗自思量,打算聯絡婁光先等將領,投降大順。
就在巡撫正堂內的諸官,各懷鬼胎時。
副將金斌匆匆來報。
“撫臺大人,城外有自稱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者,要入城避難……”
“王公公?”
馮元颺騰的站起來。
一直沉默著登萊兵備道蘇觀生也露出喜色。
“王公公乃是皇上心腹,應知聖上下落?或許皇上聖駕已經快至天津……”
“快,快差人去迎王公公!”
馮元颺連忙站起來道,他雖是東林君子,但如今非常之時,王承恩說不定知道崇禎下落,所以,必須前去親自迎接。
朱元璋與王承恩是在半個時辰前,到達天津附近的,他們並沒有直趨碼頭,而是在看到城池後,便迅速下了船,然後沿河岸分開行走。
雖然天津貌似還屬大明所有,城上還飄揚著朱明旗幟,但朱元璋小心慣了,並不敢輕信,所以,就先遣王承恩入城試探,若城中安全,諸官無叛逆之心,他纔會入城避難。
當王承恩被迎至時,馮元颺一眼就認出來了他是司禮監秉筆太監,並非冒充,連忙上前道。
“王公公一路辛苦了!”
“流寇兵已破城,咱家與聖上失散,無處去也,只好來天津暫避,流寇兵可至天津?”
王承恩上來就說與崇禎走散了。
他同樣也清楚,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沒有人可以信任。
沿途所經州縣,皆降了大順,天津這邊,亦極有可能降了,即便現在未降,說不定見崇禎過來,便擒了皇帝,然後獻給李自成,換一份大功勞。
“未曾至!”
馮元飆先是回答,然後又忍不住皺眉。
“皇上不知所蹤?”
“太子諸王呢?”
“不知所蹤,皆已經失散了……”
王承恩搖了搖頭,一旁的原毓宗微微皺眉,原本他還想從王承恩這弄來些崇禎的訊息,好獻給大順皇爺李自成,換上一份富貴呢,哪成想,王承恩一問三不知,這可真是可惜啊……
“王公公先暫避天津吧,老夫正在謀劃天津戰守之策,明日便派海舟,送王公公南下,天津終究還是久留之地……”
馮元颺說,他實際上清楚,天津孤城一座,已經守不住了,不過他年齡一大把,沒幾年可活了,所以也不介意戰死天津,殉了國家落個好名聲。
“那就多謝馮大人了!”
王承恩拱手道謝,一直進入了巡撫衙門後,當諸官退下後,王承恩見皆貌似忠良,沒有什麼投降之意,尤其是馮元颺,這時候了還在思慮戰守之策。
在進了巡撫衙門後,當衆人退下,只留下馮元颺,原毓宗,蘇觀生,曹友義,婁光先幾人後,他這才麵露正色,朝曹友義看了過去。
曹友義乃是曹化淳之侄,王承恩與曹化淳同爲崇禎潛邸時的太監,倒也相熟,此時,只聽王承恩道。
“友義,你素來精忠,到外面看好門……”
打發曹友義去守門後,王承恩這才朝馮元飆道。
“聖上就在城外……”
“這……”
頓時,屋內眾人臉色大變,馮元颺先是一喜,隨即又微微皺眉——這皇上的心眼也太多了吧?還知道派人進城先試探一下?
以前怎麼沒發現皇上還有這心眼?
而原毓宗則是迫不及待地問。
“皇上身在何處?身邊有兵馬幾許?是何人護駕前來的?”
“皇上只與老奴兩人出京而已,並無兵馬護送……”
王承恩回答然後看向了登萊兵備道蘇觀生。
“蘇兵備道,天津水師可有海船泊於大沽?船堅固否?可隨時南下否?”
“船早就備好了,水師也都做好了準備,隨時可護駕南幸!”
蘇觀生連忙稟報,這些事早有二月時就準備好了,就等著北京情勢有變,然後崇禎跑路來天津,坐船南下的,可崇禎由於一直拿不定主意,沒定下南遷之議,也沒把太子打發出城,所以船一直在那閒置著。
聞言,王承恩長出口氣,朝馮元颺道。
“皇上的意思是,不宜久留,流寇已經破京城,天津必有流寇耳目,必有流寇內應,所以,宜快不宜遲,今天晚上連夜至大沽,明日一早就登船南下……”
“不至於吧?”
原毓宗汗毛豎起?
崇禎連天津有大順的內應都猜到了?
那有沒有猜到內應是誰啊?
這個崇禎怎麼回事?為君十幾年都是個昏君,怎麼一逃出北京城,就變得這麼精明?
“怎麼不至於?這些年我大明朝吃內應的虧,吃的還少?天津離北京不至三百里,若是訊息外洩,流寇得了訊息,皇上豈不危矣?”
馮元颺板着臉朝原毓宗呵斥。
如今這時候,萬事都要考慮周全。
他下令道。
“今日之事,不可外洩,緊閉城門,勿放一人出城,王公公,你且帶路,去迎聖上……”
……
“臣等叩見皇上!”
天津城外,在看到了活脫脫一個老乞丐的崇禎皇帝后,諸臣紛紛跪地磕頭向崇禎行禮。
實際上,如果不是王承恩再三保證,此人就是皇上,外加朱元璋已經在運河邊上,洗乾淨了臉,可以分辨,馮元颺等人都會懷疑,面前的並非皇帝,而是一個被王承恩拉過來冒充的老乞丐。
“諸卿不必多禮!”
朱元璋站起身來,示意眾人道,然後吩咐。
“事宜急,不宜緩,馬上派船至大沽登海船,朕不在天津停留,另外,天津有多少軍士?”
“有三千餘人……”
馮元颺稟報,朱元璋點了點頭。
“可能隨駕南下?”
“不能,軍士恐怕不會走,就連將領恐怕也是如此……”
馮元颺微微皺眉,天津的三千餘人馬都是本地士兵,帶著南下,離家千里,士卒們恐怕不會同意,朱元璋聽罷,也不猶豫。
“那巡撫,還有諸官,隨朕一同南下吧!”
朱元璋道,隨即,又補充一句。
“現在就走!”
“皇上,備船也需要些時辰……”
原毓宗一愣,他還沒來得及跟李自成通報一聲訊息呢?
這就走?
也太快了吧?
“碼頭那停的不都是船?朕與諸位,不過幾人而已,乘一小舟就可至大沽,何須備什麼船?現在就登船南下,至於天津嘛?”
朱元璋打量著天津城牆,隨即下定決心。
“孤城不守,棄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