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奕之還記得，那是一年冬，蕭肅川坐在院中喝著冷酒，顧奕之從未瞧見過如此這般落魄的蕭肅川，他就坐在院中，眉似畫，眼似無神的佛珠，他靜靜的坐在院子中央，無神的望著自己。

    顧奕之正想詢問什麼，就瞧見蕭肅川起身，在他原本坐著的旁邊，有一個牌位，上頭寫著阿玉之墓。顧奕之詢問：“阿玉是誰？”

    “就是半個月前我買下的一個丫頭。”蕭肅川自嘲的笑笑，眼中流露幾分哀愁，顧奕之瞧不出蕭肅川的情緒，頓了頓，又張了張唇，似是想說什麼。

    他記得兩個月前，蕭肅川曾經告訴自己，他在青樓瞧見了一個很是有趣的丫頭，顧奕之勸說蕭肅川別太將那個丫頭當真，畢竟是青樓女，能有什麼真正的感情，可蕭肅川偏偏不聽自己的話，與青樓女打成了一片。

    顧奕之很是不懂得他為何這般做，半個月前蕭肅川將這個青樓女八抬大轎娶進了門，結果只有半月，這個青樓女……

    顧奕之沉沉嘆出一口濁氣：“你這又是何苦呢？這個青樓女原本就不該與你在一起，你原本就不該與這個青樓女在一起，你現在就好像是受到折磨一般……”

    “我知道她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與她在一起，不過是我需要她罷了，我需要她在我的身邊，我需要她……”蕭肅川頓了頓，“我見不得我身邊有任何的可憐人，既然遇見了，能救就救，她心裏住著別人，那是個負心漢，離她而去，你說，遇見這樣的可憐姑娘，我如何能不救呢？”

    蕭肅川聞言，沉沉的嘆出一口氣來。

    顧奕之搖搖頭，蕭肅川就是這樣的性情中人，或許，他覺得自己曾經沒有救上阿玉，所以如今，拼上了一切也想救月兒，但是顧奕之似乎是忘記了，月兒根本就不需要他去救。

    “你用不著說蕭肅川的不是，蕭肅川從始至終都是想要救你性命，讓你逃離這水深火熱之中。”顧奕之道。

    月兒猩紅的眼眶不可思議的望著顧奕之，似乎從未想過顧奕之會與自己說道這樣的話，月兒咬著唇瓣低垂下眼眸，她痴痴的看著自己的繡花鞋，末了，她問：“你們這番是要將我帶去哪裏，是要殺了我麼？我還有性命麼？”

    月兒認真詢問道。

    顧奕之淡淡吐出一口氣來：“你不是主犯，你自然是能活命的，關於這一點，你就徹底放心下來便是。”

    “月兒，你也是一個蠢笨之人，”老鴇聽著月兒的話，兀自笑出了聲兒來，進入青樓的人，何嘗不是可憐人呢？只是月兒更為蠢笨，蠢笨得老鴇都不知該如何說道她。

    “當初，既然公子願意救你，你就應該與公子一同走，你以為，你留在這裏，你就能從風月樓得到什麼麼？”老鴇蒼老的臉上溢滿愁緒，“你啊你，真真是蠢笨得厲害，有什麼榮華富貴能比得上自己性命來得重要。”

    老鴇雖然是幫風月樓做事，但卻眼光八方，眼睛比任何人都來得毒辣。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很清楚，自己未來會發生怎樣的事情。

    今日被顧奕之從風月樓趕了出來，老鴇一點也不意外。

    “你說說，你都知道了什麼。”顧奕之挑眉，問向老鴇。

    老鴇笑笑，抬眼道：“顧公子，我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我想對顧公子說的是，你想要知道風月樓為何而來，李巡撫與張縣令究竟是為誰辦事，對麼？我都清楚。”

    掌櫃的在一旁靜靜的看著老鴇，他嘆息搖頭，無法阻止老鴇將自己得知的真相說道出來，老鴇也是蠢，她難道不知道顧奕之這裏又是另一處牢籠麼？她以為，顧奕之這裏難道就是所謂的天堂麼？

    真真蠢笨得要死。

    掌櫃的無奈了。

    老鴇咬著唇，小聲道：“我與你交代，但是你必須幫我給家裏人帶銀子，我在靈山藏了三百兩銀子，都是我這麼多年藏下來的，原本想給自己用，但是我現在肯定是用不上了，你若是有心，就幫我帶給我家裏人吧。”

    顧奕之遲疑片刻，答應道：“只要你願意說真話，我可以幫你。”

    老鴇聽顧奕之如此說，便是放心下來。顧奕之張了張唇，繼續道：“你現在說罷，將你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

    老鴇緩緩道：“我是從五年前來到風月樓的，與掌櫃的是一同來的，當初，我原本是江南青樓的老鴇，偶然結識了李巡撫，李巡撫便是問我要不要賺一筆大錢，我答應了下來，隨即，李巡撫便是讓我來管理風月樓，風月樓每日都會進賬八百萬兩銀子，但是，同時……”

    老鴇在這裏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地牢很空曠，李巡撫隱隱約約聽到了老鴇的話，臉色頓時一陣慘白。

    “老鴇！你胡說八道什麼！你真的不要性命了麼！”李巡撫衝着老鴇大吼道。

    老鴇充耳不聞，繼續與顧奕之說道。等顧奕之聽完，已經過了一炷香的時辰。掌櫃的緊緊閉著嘴，目光諷刺的看向老鴇。老鴇真真是蠢笨之人，說她蠢笨，她還真真蠢笨上了，什麼話都往外說道。

    但掌櫃的同時也理解老鴇，如果顧奕之問的是自己，恐怕自己也會忍不住說道出來。

    掌櫃的沉沉嘆出一口濁氣，偏過頭去。

    “我大致明白了，你可以走了。”顧奕之開啟牢籠門。

    老鴇卻不肯動：“我現在出去，肯定也是會被人殺了的結果，倒不如不出去來得好，你既然都明白了，我也用不著多說什麼，反正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

    老鴇已經做好死在這裏的準備。

    顧奕之不再看向老鴇，既然老鴇都做好一切準備，自己還要強留老鴇做什麼呢。

    顧奕之勾起唇角，回到了張縣令與李巡撫的牢籠。

    “你們可商量好了？究竟誰說真話？”

    顧奕之問向眾人。

    小梓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一直以來，小梓都以為這些個事情都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