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不凡現在只是知道，卻再也無法進一步思考。

    他所有的念頭都像陷入了一陣死寂清靜之中，再沒有任何事情能擾亂他的心思。

    照以往他的性格，從冷庫脫困出來，一定會找金正南和那個花襯衫的麻煩。

    現在以他的能力來說根本不在話下，甚至在想到這兩個人的時候，他的神識就自然而然地在千萬人口的首爾城裏追蹤到了他們的氣息。

    這個時候金正南正在自家的公寓裡抱著一個豔女呼呼大睡，而花蟹則帶著一幫兄弟在夜市上喝酒。

    他甚至能看到金正南家中的每一處景象，好像自己有一個分身在現場一樣。

    還能看到花蟹喝酒時臉上每一個血管在酒精的刺激下擴張，血管中的血液變多，紅色透過那薄薄的血管臂，然後透過面板顯現出來。

    只要他想……

    只要他想的話，他能對這兩個人做任何的懲罰，然而他不想，或是說懶得去想。

    所有的一切都與他何干？

    雖然他現在還在一個叫作李不凡的人的軀體裡，然而這身軀殼已無進食、呼吸、心跳的必要，只是勉強維持了一個人的形體。

    如果他喜歡的話，這身軀殼也沒必要存在。

    這時李不凡的神識化身億萬在這個首爾城裏晃盪，所有的情緒和景象都能反饋回來，他知曉一切，卻又不興起絲毫的波動。

    其中一個他正在景福宮裏晃盪，突然他想起了司雨竹和方館長他們還在景福宮對面的飯店裏。

    心念一動，李不凡已經來到了那個飯店裏。

    這時酒席已經進行到一半，所有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只是互相敬酒。

    司雨竹的臉微紅著，也喝了一點酒，她不時朝門口的位置看去：“他怎麼還不來呢？”

    梨花院的車已經去接了，可是傳回來的訊息卻是沒接到李不凡。

    司雨竹的心裏不免有些擔心。

    這時一個人湊了上來，滿嘴的酒氣：“司小姐，來，我敬你一杯，這次西夏寶庫文展，還是司小姐最讓人印象深刻。”

    說話的這個人正是樸景泰。

    原本看到金正南對司雨竹有意思，他已經起了退讓之心，在江南不要和金正南搶女人這是一個基本常識。

    但是今天在酒席上，幾杯烈酒下肚，樸景泰酒意衝頭，看到司雨竹那紅蘋果般的臉頰後，那些規矩就拋到了腦後。

    在他看來，今天難得趁著李不凡和金正南這兩個討厭的傢伙都不在，趁熱打鐵把這個小妞給辦了纔是正事。

    否則明天她就要走了，再也沒有機會看到這個千嬌百媚的美人，豈不會遺憾終生？

    司雨竹看到樸景泰湊上來就覺得討厭，只是這酒席上人擠著人，除了刀海波特意為她擠出些空位外，她再也沒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只能應付式地舉起酒杯，誰知道那樸景泰得寸進尺，伸手過來就要握住她的手來喝交杯酒。

    這招也不知他是從哪裏學過來的，也許以為華夏人喝酒都是要這樣喝吧。

    司雨竹要躲，卻已經來不及了。

    眼看著樸景泰眼裏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就要抓住司雨竹的手。

    另一邊的刀海波和方館長都被梨花院的人勸酒勸得舌頭大了起來，即便注意到這裏的異樣，也來不及替司雨竹擋住。

    司雨竹臉色一冷，正準備給樸景泰一個大耳光，雖然在別人的地盤上做出這種事很難收場，但是她纔不想讓這個男人的臭手碰到自己。

    樸景泰的手伸到一半突然僵住了，停在半空中。

    他整個人彷彿被人施了定身術般，一動不動。

    旁邊的人都沒看出異樣，司雨竹卻把身子往後挪了挪，防止樸景泰突然暴起。

    樸景泰的手顫抖了幾下，把酒杯收回，然後竟舉起酒杯往自己頭頂澆下。

    旁邊的人都吃了一驚，反倒是刀海波紅著一張酒臉，看到樸景泰的舉動大聲叫好起來。

    他還以為樸景泰是為活躍氣氛才把酒澆到自己頭上。

    樸景泰被酒澆了以後，整個人茫然四顧，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連自己都不太明白為什麼要往頭上澆酒。

    但是受了刀海波的鼓動，酒席上的所有人的都發出怪叫聲，鼓起掌來。

    樸景泰只能順勢笑了笑，把自己剛纔的意外之舉當成有心的搞笑。

    經過這麼一鬧，樸景泰再沒有了剛纔和司雨竹交杯的興致，身上也是溼漉漉的，渾身不舒服。

    司雨竹笑過之後，似是覺察到了什麼，往四周看了看，但是她什麼也沒發現，司雨竹的臉色又黯淡了下去。

    在她身邊的李不凡神識一陣盪漾，他現在已經可以直接感受到了人體內的情緒，司雨竹的不開心就像是水波一樣展現在他眼前。

    即便現在的李不凡已經漸漸剝離了應該是人的情緒，可還是覺得一陣傷心。

    看了司雨竹几眼後，李不凡的分身還是往外走去。

    下一刻，李不凡出現在了東海。

    對於李不凡來說，只是一瞬，估記還不足十分之一秒的工夫，他就已經到了東海。

    東海的夜空和首爾很像，只是多了許多霧濛濛的東西，李不凡看了看，想到上官凌雪。

    下一刻他已出現在上官凌雪的房間裡。

    上官凌雪此時已經入睡，只是眼角上掛著一絲流痕，顯然是哭累了之後才睡著的。

    李不凡站在她身邊看了很久。

    上官凌雪翻了個身，嘴裏喃喃唸叨著什麼。

    李不凡此時已沒有一絲情緒波動，現在他所能做的只是讓上官凌雪忘記自己。

    李不凡的食指點在了上官凌雪的紫氣宮上。

    她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李不凡的身體裡。

    其實無需這些，李不凡也能搜尋上官凌雪的記憶，只是他想擁有這些人類的動作更久一些。

    李不凡和上官凌雪的畫面往後面一副副地展開。

    李不凡的手指停頓了一下，然後將記憶完全刪除。

    也許沒了他，上官凌雪會過得更幸福。

    上官凌雪停下了喃喃自語，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

    看著上官凌雪再也沒有和李不凡相關的記憶後，李不凡這才轉身離去。

    下一秒，李不凡出現在了晉城江映雪別墅的臥室之中。

    江映雪似乎是睡著了，不過右手確是握著手機，李不凡伸手在她的紫氣宮上一點，有關於自己的一切瞬間就從江映雪的記憶中刪除了。

    李不凡縮回手，注意到江映雪手中的手機的螢幕還亮著，上面是一張李不凡的照片。

    李不凡忽然有一種不應該有的心痛，然後這種心痛轉變成了後悔，後悔刪除江映雪關於自己的記憶。

    李不凡就站在江映雪的床邊。

    看著江映雪那嬌俏的面容，真有種把自己的手跺下來的衝動。

    “叫你手賤，叫你手賤！”李不凡這時換了人身，似乎連種種失去的情緒也都找來回來。

    江映雪聽到了響動，迷糊地睜開了眼，看到床邊站了一人。

    李不凡這時纔想到江映雪已經失去了自己的記憶，現在醒來突然看到一個“陌生人”站在床邊怕是要受到驚嚇。

    正要出去，卻見江映雪又閉上眼睛，似是又睡了過去。

    李不凡暗道一聲：“好險”，卻看見江映雪的眼睛再次睜開，這回眼神清明，再無半分睡意。

    然後，李不凡看到江映雪吸了一口長氣，然後：“啊！”

    江映雪拿著枕頭過來，然後是床頭的鬧鐘，化妝品，所有她能找到的東西都砸了過來。

    李不凡不想在江映雪面前展露境界，只能手忙腳亂地躲過，偶爾看到珍貴的東西還要幫她接住。

    “小偷，色狼！”江映雪一邊扔著，一邊大叫著。

    “我不是小偷，映雪，你不記得我了嗎？”

    江映雪抱著被子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李不凡爲了不再刺激她，退的遠遠的，幾乎是站在了門口，這讓江映雪稍微心安了些。

    不過她還是警惕地看著突然出現在她床邊的陌生男人。

    不知為什麼，她越看越是覺得這個男人很是面熟，但記憶裡又反覆確認過這是張陌生的面孔。

    這種矛盾的感覺讓她的頭都痛了起來。

    “你到底是誰？”江映雪鎮定了下來，問道。

    “我……”李不凡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江映雪又把被子拉得緊些，在她看來，這個人是誰她還不知道，但是已經基本上確定是採花賊這條路的。

    “映雪？你忘了？昨天你出了車禍，醫生說可能會有輕微的失憶症，身體沒有大礙，所以就先回家休息了。”

    “車禍？”江映雪摸了摸自己的手腳，“開什麼玩笑，我昨天、昨天……”

    江映雪正想說自己昨天做了什麼事，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江映雪抱著腦袋，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別說是昨天做了什麼，就是前天，大前天都不知道做些什麼。

    江映雪忽然從床上站了起來，她的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絲質睡衣。

    “我去一下衛生間。”江映雪忽然對李不凡說道，臉上再沒有害怕的表情，似乎已經響起了李不凡。

    臥室中有衛生間，李不凡就這麼看著江映雪進去，然後衛生間的門被關上，然後是上鎖的聲音。

    然後李不凡聽見了這樣一句話：

    “喂，警察嗎，我家來了小偷，地址是……”

    （全書完）